第230頁
這個道理楚碧水明白,只是她好像不明白,所以,上來就要做漂亮精緻的物件。
用俗話說……叫「妄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只是她已經鍛出來想要的物件,這個胖子她已經吃成了。
只是吃成了胖子後,她卻開始翻找,找出來把幾把刻刀。
而後輕鬆鑄了兩個鐵塊,開始……篆刻?
「你不是要做鐵匠。」
她聞言,抬起頭,抿抿唇,認真道:「我其實要做鑄劍師,我要做一把天底下最漂亮的劍,名震江湖,流傳萬年。」
她說完,就低下頭,細溜溜手指緊緊握著刻刀。
刻得十分吃力,歪歪扭扭,十分難看。
她刻了一個月。
幾乎日夜不休。
鐵塊刻廢了刻銅塊,銅塊刻廢了刻石塊。
最終,她把所有的銀器挑出來,又把她鍛出來的那個小物什拿出來。
她用那小物什做了個模具,而後把所有的銀器融了,做了銀片,放入模具中,拿鐵錘敲,直到定型。
古往今來,有誰的劍,是銀子做的?
楚碧水困惑,不過她不是鑄劍師,也許,真的有劍是銀子做的。
後來她到了西廂房,小花窗下,拿著刻刀刻那個銀水澆成的小物什,極小心,生怕碰壞了一點,幾乎沒有休息。
再後來,就愈來愈急,像怕趕不上什麼一樣。
直到一個月前的一天,月上中天,幾近子時,仍舊在刻。
她的手都有些抖,可落下去,還是極穩,燭火被夜風吹得搖晃,在她眉眼間明滅。
楚碧水突然發現,她的瞳仁是極深的紫色,很黯,尋常根本看不出來。
此刻,這雙暗夜流光的眸緊緊盯著手中的物什,這個銀水澆成的物什已經大變樣,花紋美麗,模樣漂亮,下方墜有五條細鏈,依次又墜著小東西,仿佛是錦鯉、蓮花,其餘的,認不出來。
她正在刻字,在刻最後一個字,楚碧水認得。
是「歲」字。
明明已經是最後一個字,可她的眸中隱隱泛起了細碎淚光,小花窗外旁,更漏到了子時。
她陡然停住,雙手顫抖,而後,潸然淚下。
她緊緊握著手中耗時幾近五個月的小東西,淚流滿面,無法自抑。
從無聲淚流,到茫然號啕,好像失去一切的小娃娃一樣,一無所有,無助可憐。
翌日,楚碧水沒有再見到那個小東西。
她在小花窗下,靜靜抱著劍,一言不發。
好幾日,都是如此。
「要送給情郎?」
她緩緩轉過頭,沉默許久,啞聲開口:「不是。」
不是送給情郎?
「『靈淵哥哥』,不是你的情郎?」
她眸中寥寥,聲音幾不可察,「不是。」
楚碧水默然。
那次她生病,燒得一直哭,一直在哭著喊「靈淵哥哥」。
總不會是親兄長。
「不是給情郎,那是給誰。」
她看著她,突然流下淚來,「誰也不給,給我自己。」
再然後,她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好。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在外面,她閉了閉眼,提起劍出了門。
「今日是除夕。」她說完,頓了一下,解釋,「是中原十分盛大的節日。」
楚碧水頷首,「我知道。」
魔教老巢在西域那一片,凝白沒想到她居然知道中原的節日。但轉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畢竟,她通身打扮,一直都是中原女郎的模樣,深衣寬袖,羅裙繡鞋,與西域公主的打扮截然不同。
也許,在燒了魔教後,她便一直在中原,入鄉隨俗了。
凝白就說:「聖女想吃什麼?」
楚碧水已經許多年沒有過過除夕,上一次,是在江南,她懷著女兒,獨身一人,鄰家嬸娘看她可憐,把她領去,吃團圓飯。
那已經幾乎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記憶模糊,她緩緩說:「油炸豆腐,豆皮釀肉,桂花小湯圓……」
「停!」凝白抽著嘴角打斷她。
她十分誠懇地說:「聖女,這裡沒有豆子,所以,是做不了豆腐豆皮的。」
頓了頓,道:「小湯圓我斗膽試試,只是聖女別期待。」
楚碧水頷首。
凝白就提著劍上了山,外面已經凜冬寒歲,山谷里卻依舊如春,桃花盛開。
她摘了桃花,做桃花酥,上一次成功做桃花酥後,她把剩餘的桃花釀了酒,埋在了庭院中。
挖出來開壇,做了酥魚醉蟹白灼蝦,野筍羊肚菌小螺肉,加上酒釀小湯圓,一桌子好歹擺滿了。
凝白斟了酒,桃花香氣逸散得到處都是,連衣袖都沾上了,頗有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圍。
只是凝白的酒量還沒差到聞一聞就倒,舉杯,想了想,竟然不知道能說什麼來祝酒。
她就只好乾脆直接飲了。
楚碧水可能是不懂中原的飲酒禮儀,沒有斥什麼主人奉劍婢女之類的,也沒有喝,不知道為什麼。
楚碧水不喝,是因為想起那年除夕,嬸娘瞪她男人,罵他空腹喝酒死得早,她正好改嫁。
她莫名就記住了,不得空腹飲酒。
但對面的人可能不知道。
一杯接一杯。
楚碧水拿起筷子,輕抿一口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