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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玉搖著扇子, 輕聲問:「公主是不想回李國了,是麼?」
「我沒有不想回李國。」
李望舒立刻反駁,可後半句話,聲音卻落了下去:「我只是,我只是……」
李望舒半天都沒有只是出什麼。
抱玉便替她接了後半句。
「只是公主心裡,有了牽掛的人,對麼?」
抱玉神色溫柔望著李望舒。
李望舒一瞬間覺得很愧疚。
「抱玉姐姐……」
抱玉和福滿,跟著她背井離鄉,來陳國待了十年。如今他們終於能重歸故土了,她心裡卻有些猶豫了。
李望舒覺得,愧對他們。
抱玉溫柔道:「公主若不嫌棄,能同我說說麼?」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就是……」
李望舒垂著頭,攥著自己的衣帶,聲音低低的:「原本我也一直堅定不移的想回李國,可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我……」
李望舒就有點茫然了。
從前,李望舒是堅定要回李國的。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那顆堅定回國的心,在什麼時候動搖了。
是在她絕望無助時,陳妄救了她?
還是陳妄為她受杖刑那天夜裡,抓著她的手腕,執拗看著她,問『李望舒,你會拋下孤嗎』?
亦或者是,今日知道了陳妄的過去,和那一盤栗子酥?
李望舒心裡亂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所以在對上抱玉溫柔的眼神時,李望舒又狼狽移開視線。
李望舒笨拙的找著藉口:「而且皇姐在信中寫的,並非是讓初七帶我們回李國,而是讓她帶著我們離開陳國,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李國事情平息了,再讓我們回國。」
李望舒後半句話沒說完,但抱玉卻懂了。
抱玉問:「公主是覺得,與其在外顛沛流離,不如先留在陳國靜觀其變?」
李望舒表情忐忑點頭。
她不敢看去看抱玉的臉色,只道:「陳妄說過,他會保護我的。」
從前李望舒是不信這句話的。
可經歷過最近這些事之後,她卻莫名信了,陳妄能說到做到。
「如果陳李兩國交戰了,太子殿下,依舊能保護公主?」
抱玉的語氣里,透著懷疑。
但李望舒繼續點頭。
抱玉被噎住了。
這段時間,李望舒在東宮照顧陳妄。
抱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很明顯感覺到了,李望舒對陳妄的變化。
感情這種事,本不是她一個宮人可以插手的。
但李望舒是他們李國的公主,若她能尋一個視她如珠似寶的良人,抱玉定然絕無二話,但——
「公主,今日已經五月二十三了。」
李望舒愣了下。
「再有十日,便是陳李兩國盟約到期的日子了。」
李望舒以為,抱玉說的是這個。
可抱玉卻嘆了口氣,輕聲道:「距太子殿下,與戚小姐成婚的日子,也就剩一個月多了。」
陳妄和戚紅纓的婚期,定在七月初。
李望舒像是陡然被人打了一悶棍,頓時狼狽畢現。
抱玉也不想這麼殘忍。
可李望舒若留在陳國,這便是她要面臨的事情。
戚紅纓會是陳妄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李望舒只能做側妃。
側妃等同於妾。
對陳國女子來說,能做陳妄的側妃,是天大的福分。
但李望舒不是。
李望舒是他們尊貴的公主。
抱玉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去給陳妄做妾呢!
「我……」
李望舒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只能像朵被風雨摧殘過的花朵,無力垂下腦袋。
抱玉見狀,便也沒再逼她。
只安靜陪李望舒坐著。
等到月上中天時,抱玉才從李望舒殿裡出來。
福滿立刻過來,小聲問:「公主睡了?」
「嗯。」
福滿有些為難:「抱玉姐姐,我瞧著,公主好像不大想回國的樣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
「宮外已經將萬事準備妥當了,現在就等我們出宮了,可眼下公主這個樣子,我們要計劃出宮麼?」
抱玉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後。
她想了想,道:「先計劃著吧。」
無論李望舒最後的選擇是什麼,總要有備無患才行。
李望舒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醒來時,眼底掛著兩個烏青。
她起來沒一會兒,康平就來了。
康平一進來,行過禮後,便說明了來意。
他道:「今晨,底下人獻了一筐新摘的楊梅,殿下想著,望舒公主您愛吃,便讓奴才來請公主過去嘗一嘗。」
若當真是想讓李望舒過去嘗楊梅,那大可將楊梅送過來就好了。何必非要讓李望舒去東宮一趟。
陳妄這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抱玉沒說話,看向李望舒。
李望舒想拒絕,但話到嘴邊時,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便輕輕頷首:「好,等我去換件衣裳。」
抱玉伺候李望舒去換衣了。
途中,抱玉面色如常,並沒有說什麼相勸的話,只是在送李望舒出殿門時,將扇子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