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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二更)
天地間萬籟俱靜。
寢殿內開著窗, 此時有月光漫過窗子,落進屋內,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層霜雪。
李望舒沒想到, 陳妄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她一時不知道, 該怎麼回答他。
而陳妄攥著她手腕的力道又緊了幾分。他趴在枕頭上, 仰頭看著李望舒。眼裡的猩紅執拗,讓李望舒一覽無餘。
「李望舒, 你回答孤,你會離開孤嗎?」
陳妄又問了一遍, 話里隱隱帶著顫音,神色執拗的,像是個怕被人拋棄的孩子。
李望舒抿了抿唇角。
她眼神里透著些許不忍, 動了動唇角, 開口時,卻終究沒有回到陳妄這個問題,而是不著痕跡轉了話題。
李望舒問:「我聽你剛才在叫母后, 你是夢見皇后娘娘了麼?」
陳妄像是被人打到了七寸。
身上的疼,和夢裡的難過, 一下子席捲而來, 他拉李望舒的手,陡然間失去力氣跌了下去。
李望舒見狀,倉惶道:「你先躺會兒, 我去叫太醫。」
說完,轉身便要走。
「不准去!」
陳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悶悶的, 帶著明顯的煩躁:「孤討厭殿裡有人。」
李望舒:「……」
你是在罵我嗎?
李望舒回頭, 陳妄已經閉眸趴在枕頭上了, 他唇色發白,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此時眉頭緊縮,瞧著十分難受的模樣。
都病成這樣了,還逞什麼強。
李望舒打算去叫太醫,剛邁開一步,就見陳妄睜開眼睛,表情兇狠瞪著她。
「李望舒,你是把孤的話,當耳旁風嗎?你今天要是敢去叫太醫來,孤就把你也攆出去,你信不信?」
陳妄話里透著兇狠,但因為此時發著燒,臉頰通紅的模樣,導致他說這話,完全沒有說服力。
「你真是夠了!」
李望舒深知陳妄的狗脾氣,只能折返回來。
李望舒將帕子擰過水之後,替陳妄擦拭著。
「不請就不請,反正難受的是你又不是我。」
陳妄趴在床上,不說話。
李望舒替他擦完臉,又打算去給他擦手。
陳妄手背上全是水泡,看著都很疼,可陳妄卻像是察覺不到似的,只緊緊抿著唇角。
李望舒不敢用帕子擦,只拿了水來沖了沖,又細細替他塗抹著藥膏。
冰冰涼涼的感覺,從手背上傳來。
陳妄掀開眼皮,就看見,李望舒坐在腳踏上,她只穿著件寢衣,雪臉粉腮,橘紅的燈暈落在李望舒身上,竟襯得李望舒眉眼溫柔起來。
她長睫低垂,正捧著他的手,一面上藥,一面輕輕為他吹氣。
陳妄歪頭看著李望舒。
一瞬間,天地驟然被拋開,陳妄的眼裡,只能容下她。
李望舒察覺到了陳妄的視線。
但是她頭也不抬,道:「要是弄疼你了,你跟我說。」
陳妄嗯了聲。
他歪頭看著李望舒,心裡卻陡然平靜下來。
等李望舒為陳妄上完藥時,再抬頭時,就發現,陳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李望舒這才輕手輕腳起身。
沒一會兒,太醫便進來了。
太醫全程放輕動作,替陳妄診過脈,又開了藥方後,才退下去。
李望舒已經困的不行了。
可她還是強撐著,等內侍熬了藥送來,一勺一勺餵陳妄喝過,這才繼續守在床邊,不住給陳妄換頭上的帕子。
直到天明時分,李望舒才終於扛不住,趴在旁邊睡了過去。
康平也一宿幾乎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他正要過來看陳妄時,就聽一個小內侍,連滾帶爬跑進來,道:「管事,太后娘娘來了。」
康平聽到這話,當即推開殿門,將李望舒喚醒,同李望舒說了這事。
李望舒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嚇得蹦起來。
著急忙慌便要往那個外走時,又想起陳妄,迅速轉身,在他頭上探了探,發現不燙了之後,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要走,又被人攥住了手腕。
陳妄醒了。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李望舒沒給陳妄開口的機會,她迅速道:「太后娘娘來了,我先走了啊,回頭再來看你。」
說完,李望舒立刻跑了出去。
不過現在跑出去,定然會和太后娘娘撞個正著。
李望舒出了陳妄的寢宮內,沒有往出去的方向走,而是去了與東宮大門口相反的方向走。等太后進去看陳妄之後,她才偷溜出去,回了月嫦宮。
太后今晨才得到,陳妄被陳帝施了杖刑的消息。
她當即便來了東宮。
「思慎,思慎!」
太后一面叫著陳妄的字,一面往裡走。
她進去時,正好撞見了康平,領著人在收拾地上的褥子。
太后掃了一眼,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快步走到陳妄身邊,焦急道:「思慎,你怎麼樣?快給哀家瞧瞧。」
太后一來,東宮立刻忙的人仰馬翻。
而此時的李望舒,已經回到月嫦宮了。
抱玉和福滿一見到她,急急問:「公主,昨日你不是出宮了麼?怎麼好端端的,又去東宮了呢?是不是陳國太子發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