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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沒什麼話。」蔡昭陪笑。
慕清晏盯著女孩看了一會兒,瞳色濃黑,深晦如海,看的蔡昭渾身不自在。
桌上另外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兩個托著桌板,一個捧著飯碗,都將頭垂低低的,恨不能消失進地縫中去。
過了片刻,慕清晏冷冷一笑,拂袖而去,遠遠留下一句話,「攔是也攔不住的,小蔡女俠請便。」
煞星離去,屋內終於回復平靜。蔡昭傻笑兩聲,終究還是不敢當著慕清晏的面去找宋郁之,只好灰溜溜的回自己屋子了。
樊興家長長舒了口氣:「你們教主怎麼越來越陰惻惻的,嚇死我了。」難怪師妹總說慕清晏是瘋子,太精準了。
游觀月橫他一眼:「你懂什麼,教主這是天縱神武,高深莫測。」
樊興家忍不住:「其實我師妹也很聰明,不過和你們教主人精一樣的聰明不同。我師父說師妹是大智若愚。同樣遇上事,你們教主能料人先機,我師妹是事後想明白。我師父說,你能瞞過她一時,但瞞不過她一世。」
他沒說出口的是——慕清晏的聰慧充滿攻擊性與控制欲,怎麼設計,怎麼布局,最後一擊而破,碰上這種人不被賣了還幫著算錢就是燒高香了。而蔡昭的聰明是防禦型的,萬事不扯到自己身上就全然不經心,反之就會變的異常敏銳善感。
「咱們說什麼都沒用,我看他們且得糾纏呢。」上官浩男一言蔽之。
樊興家吃驚:「何以見得?晚輩以為他們之間的事已了了啊。」
上官浩男得意道:「你別傻了,看他倆剛才那樣,像是『已了』麼。」他皺起眉頭,「我說月亮,咱們得去找幾根鐵釘,不能老托著桌板呀。」
游觀月沒好氣道:「你沒見這裡的屋舍家什皆是榫卯結構與藤蔓捆綁的麼,哪有鐵釘啊。」
「那怎麼辦?」
「嗯,我包袱中還有一把九曲透骨釘,擰直了當鐵釘罷。」
「也行,不過鐵錘呢。」
「這兒連鐵釘都沒有哪來鐵錘?你用大力金剛指摁進桌板好了。」
「這倒可以。欸欸欸慢著,你那透骨釘上抹毒了沒?」
「呃,這個,抹是抹了。不過我帶了解藥,要不你先服點兒解藥,萬一蹭破了皮呢。那毒性有一點點厲害。」
「有多厲害?」
「還好還好,也就見血封喉吧。」
「……」
兩條狗腿你一言我一語,樊興家對著飯碗深深嘆息,心中升起一股憂愁。
夜深如水,無數根藤蔓交錯而成的穹頂的縫隙間,漏下點點星光月色,將這片潮濕陰冷的林中秘地點綴的猶如迷幻夢境。
蔡昭滿腹愁緒,輾轉難眠,索性起身去外頭走走,轉了兩圈後,居然在屋後空無一人的菜園中遇到正在對空長嘆的宋郁之。
「三師兄!」蔡昭眼睛一亮,東張西望一圈後忙湊過去,「太好了三師兄,我有件要緊事要跟你說!」
宋郁之長身玉立,濃眉輕皺,「你為何壓著嗓子說話,還東張西望的,此處遠離屋舍,不必擔心驚擾村民歇息。」活像個小賊,他心想。
蔡昭一窘,心想她這不是避著那瘋子麼。
「到底是人家的地方,動靜輕些總沒錯的。」蔡昭從懷中掏出一塊包起的帕子,打開遞到宋郁之跟前,「三師兄你看。」
——帕子中裹著短短一截扭曲的藤蔓,還裹著一層淡淡血色的粘液。
見宋郁之不解,蔡昭便道:「這是我今日白天從血沼深處的藤蔓上割下來的,我已用野兔和雞鴨試過了,只要一點點皮肉傷後沾上這藤液當即麻痹軟倒,分毫不得掙扎,與你昨日的情形一模一樣。」
宋郁之瞳孔驟然放大,震驚又不信。
「想必五師兄已跟你說過那枚暗鏢的事了吧。」蔡昭道,「我見到這藤蔓立刻明白了。」
她深吸口氣,「向你下手那人武功只是中上,但他熟知你的修為身法,能預算到你下一刻用什麼招式。我記得三師兄你雖在青闕宗學藝,但並未落下廣天門的功夫,當時你恰好用了宋家絕技罷。」
宋郁之面色凝重,還真被女孩說中了——昨夜中鏢時,他正好在以宋家的『撥雲十六式』在閃轉騰挪。
蔡昭繼續道:「同時,那個人還熟悉這片密林,知道沼澤深處的這種藤蔓可以滲出令人瞬時麻軟的汁液。」——密林血沼就在廣天門北面。
宋郁之孤單單的立在月下,身形如冰雕般凝滯,那個害他的人已呼之欲出了。
他艱難的開口,「大哥,他為什麼要害我?所以,二哥也是他誣告陷害的麼?」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你們家裡的事。」
蔡昭堅決不摻和宋家的宅斗故事,親娘寧小楓每每講述大家族三妻四妾的害處時,結尾時總少不了一句『瞧著吧,宋家在這麼亂糟糟的下去,鐵定要出大亂子』。
師兄妹倆在外頭站了一會兒,相對無言,然後他們穿過一大片田壟,默默的走回屋舍,誰知步入小院中庭時,正見慕清晏從三層高的屋頂緩步走下——三樓之上是一片大大的平頂,用來鋪晾野菜菌菇,屋側設有一架供人上下的藤梯。
見慕清晏寒星般的目光射來,蔡昭連忙解釋:「不不不,我不是有意去找三師兄的,是我睡不著,在屋外閒逛時意外遇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