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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佩瓊山莊,北側偏僻院落的一間安靜的修道室內。
周致嫻在香爐內插入三炷香,而後合掌祭拜。
供案上有一個孤零零的牌位,上頭寫著『先夫邵公騰雲之靈位』,周致嫻望去的目光深情而溫柔,仿佛斯人猶在。
她照例念完悼詞,起身來到隔壁,慕清晏與丁卓起身行禮。
周致嫻還禮,伸手請兩人坐下。
三人圍桌而坐,周致嫻柔緩的開口:「二十年前英雄輩出,豪傑如雲,先夫邵騰雲實在排不上號。他不但修為平平,還常被人笑話過于謹慎。平殊去行俠仗義,他沒跟著一道去,武元英號召群雄攻上鼎爐山,他也回絕了。本以為像他這麼不愛惹事的人,總能活到七老八十,誰知……」
慕清晏接上道:「誰知,聶恆城為了修煉《紫微心經》屠了邵大俠的師門。邵大俠眼睜睜看著師父被天罡地煞營擄走,為了救下毫無武功的師娘與小師弟,慘死在趙天霸手中。」
丁卓頭回聽說這件事,動容道:「為報師恩,為救弱小,邵大俠不惜一死,真乃我輩景仰的大英雄!」
周致嫻輕輕搖頭:「做不做英雄無所謂,可我是他的未亡人,不能丟了先夫的臉。」
她抬頭道,「月前,慕教主忽然傳了我一封密信,告訴我聶恆城擄走先夫師父的真相,又問我,倘若如今有人又要修煉《紫微心經》了,我攔是不攔。我回答,若確有其事,我縱是粉身碎骨,也要攔住這件事。」
丁卓明白了,「難怪周女俠您願意與魔教合作……」
他隨口而出『魔教』二字,也沒顧忌身旁的慕清晏,周致嫻輕輕笑了下。
慕清晏舉起茶杯:「周女俠俠肝義膽,在下敬佩。」——雖然當時他心裡打的主意是讓周致嫻給周致臻下七蟲七花散,以圖控制,但也未嘗對這中年女子沒有敬意。
周致嫻輕嘆一聲,「如今看來,修煉《紫微心經》的並不是我堂兄,而是戚宗主。他先殺法空大師與我堂兄,又屠了閔家,手段不可謂不狠。慕教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慕清晏目光清峻:「昭昭跟周女俠說了什麼?」
周致嫻微笑,「她跟我說了你打的主意——就是等別人練成了《紫微心經》你再如何如何的那個主意。」
饒慕清晏自詡臉皮厚的金剛不壞,此刻在周致嫻清明柔和的目光下,也不禁尷尬。
他低聲道:「是我想左了,如今我已打消了那個念頭。敢問周女俠,昭昭如今又去哪兒了?她總不會獨自一人殺上青闕宗吧。」
——最近他總想起蔡平殊為了誅殺聶恆城而施展天魔解體大法的決絕行徑,再聯想到蔡昭身上,不禁冷汗直冒。
周致嫻反問:「你不是也在戚雲柯身邊布置了人麼?」
「晚輩是有所布置,但是……」慕清晏蹙眉,「據手下來報,日前戚雲柯已收攏部眾,蜷縮勢力於宗門內。楊鶴影與宋秀之也帶著大批心腹人馬上了萬水千山崖,此後過崖鐵索被盡數斷開。」
丁卓失聲道:「啊呀,那雷師伯和師娘他們怎麼辦?」
慕清晏道:「十有八九被關押起來了。」
周致嫻目露憂色:「看來戚雲柯的修煉到了最後關頭,所以徹底隔絕外界,布置重兵在自己周遭,避免受到阻撓。如今,你也聯繫不上那個暗中安置之人了,是不是?」
「……不錯。」慕清晏有些鬱悶,雖然他本來也沒打算中途攔阻,而是打算在戚雲柯練成《紫微心經》之時動手腳。但弄到這步田地,他委實面上無光。
周致嫻忽然笑了,「其實昭昭已經猜到了。既猜到了你暗中布置在戚雲柯身邊的人,也猜到了戚雲柯肯定會在修煉《紫微心經》第三關時,將自己團團圍護起來,與世隔絕。」
「所以呢?」丁卓毫無頭緒,「師妹想幹嘛?」
慕清晏豁然起身,他已經全明白了,「我們現在立刻去……」
「不必去了。」周致嫻輕輕打斷,「這個時候你再趕過去,必會與前兩次一樣,與昭昭擦身而過。」
慕清晏冷靜下來,「如此,我們點齊人馬,直取風雲頂罷。」
周致嫻忽然直視著他,「我素知貴教兵強馬壯,人多勢眾,是以慕教主打算帶多少人上萬水千山崖?」
「我知道慕教主是想助我等阻止戚雲柯的惡行,但在天下人瞧來,卻是兩百年的勢均力敵後,貴教終於攻破了天塹一般的萬水千山崖,血洗了青闕宗。最後,北宸六派顏面掃地,貴教一統天下。」
慕清晏聽懂了,冷冷道:「既要我出力,又希望神教勢力莫要侵入九蠡山,周女俠未免想的太美了。」
周致嫻毫不退縮,「這件事,戚雲柯雖是首惡,但源頭卻是聶恆城,還有慕教主的那位叔父——慕正揚為了一己私慾,打開無間地獄,放出惡魔為禍世間,慕教主身為慕氏之主,難道不該擔些責任麼。」
慕清晏忍不住道:「你們魔教長妖孽短的叫了我們兩百年,魔教妖孽不是本來就該放出惡魔為禍世間的麼?」
丁卓很誠懇的表示:「弟子覺得這話沒毛病。」
溫婉的中年女子道:「慕正揚與聶恆城為禍世間,所以平殊殺了這兩個妖孽,從此情緣斷絕。你與他們兩個不一樣,所以昭昭喜歡你。」
丁卓又道:「我覺得這話也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