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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冷笑:「北宸六派不是同氣連枝麼?」
「同氣是同氣,但並不穿一條褲子啊。」蔡昭趕緊辯解,「不信你問問素蓮夫人肯不肯將青闕宗的庫房敞開給蔡家使!」
「別忘了你已是青闕宗弟子了,別撇的那麼清!」
「我入門至今不到三個月, 在師門待的時日還沒你長呢, 這個師門情義嘛, 還不怎麼厚重,且得慢慢栽培……」
「你……」慕清晏指著女孩。他本是一肚子氣, 此刻也不禁被氣笑了。
蔡昭家他臉上戾氣散去不少, 便趨趨的溜過來, 扯著他的袖子義正辭嚴道:「你別生氣了,兩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 跟你我有什麼干係啊。」
慕清晏瞥她一眼:「干係還是有的吧。」
蔡昭東看看西看看,裝作沒聽懂。
慕清晏轉頭看石壁, 「你曾提過, 建造暮微宮的那位能工巧匠是侍奉北宸老祖的一位老僕。因其不能說話, 人皆稱他啞伯?」
他指指石壁上那沒有嘴巴的老僕,「看來就是這位了。」
蔡昭也看向那無嘴老僕,恍然道:「我說怎麼沒刻嘴巴呢,原來就是啞伯啊。這位可了不得,雖然天生不能言語,但一身技藝巧奪天工。我本來還奇怪這位怎麼沒留下一二傳人,原來是跟著你家先祖來創立魔教了啊。」
慕清晏眼珠轉過來。
蔡昭立刻改口:「離教,離教。」
慕清晏神色稍霽,指著石壁上道骨仙風的高人道:「這必然就是北宸老祖了。」
「唉,誰能想到呢。」蔡昭愁眉苦臉,「兩百年前創立魔教的居然是北宸老祖的親傳弟子,這比話本子還離奇啊……」
「別避重就輕。」慕清晏陰惻惻的,「什麼情況下兩人眉眼相似,還腳底有一模一樣的七星痣——你敢說不是血親!」
他修長白皙的指尖落在北宸老祖翻起的腳底上。
那上面也有七顆痣。
蔡昭囁嚅道:「……你不是說兩百年前可能天下很多人都腳底有痣麼?」
慕清晏兇巴巴的瞪過來。
蔡昭堅持了片刻,敗下陣來。
她小聲道:「難道是父子?可我沒聽說北宸老祖娶妻了啊。」
「也有可能是祖孫,不過應該是失散一陣後找回來的。」
「有兒孫就有兒孫嘛!北宸一脈又不是和尚廟,並不禁止娶妻生子啊!」蔡昭吐槽。
慕清晏淡淡道:「北宸老祖未必隱瞞了兒孫的身份,說不定當時天下皆知老祖的親傳弟子就是他的血親後裔。只不過兩百年下來,有人刻意抹掉了這件事罷了。」
青年重重的咬在了『有人』這兩字上,蔡昭心虛不已。
她想起了千面門,一個曾經顯赫無比的門派,被滅門僅僅九十年,江湖上沒幾個人知曉了,何況兩百年前的恩怨故事。
慕氏先祖有心結,不願提自己乃老祖血脈;北宸六派出於各種緣故刻意隱沒,不去提死對頭是先師血脈。於是兩百年後,連兩派的後人都不大知道了。
慕清晏仰頭凝神,喃喃道:「我就說,難怪了,難怪了。」
蔡昭問他難怪什麼,他答道:「都說尹岱生平最愛效仿北宸老祖。老祖殿前池塘中有兩株蓮花,他也要自己居所外栽種兩株蓮花,還給兩個女兒取名青蓮素蓮。可既然北宸老祖傳下來的是六名後人,為何尹岱卻在戚雲柯之前收了七名弟子。」
慕清晏看向石壁,「按照壁刻所述,老祖只收了先祖一名弟子,你們六派的先祖只是奴僕。然而他們六個顯然暗暗將自己當做了老祖的弟子,加上我慕氏先祖,剛好七名弟子——只不過其中隱秘,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蔡昭思及往事,心中立刻瞭然:「原來如此,難怪他們起初的姓氏是牛馬豬羊了……」
其實她小時候也奇怪過,北宸老祖又不是座下弟子三千,多到管不過來,明明只有六名弟子,其中四名撿來時太年幼,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記得了。正常情形下,做師父合該給弟子取個差不多的姓名才是,哪有隨手安上牛馬豬羊的姓氏再胡亂叫喚的。
原來,只是奴僕啊。
誰不想要個輝煌耀眼的祖先。
市井小混混發跡了,也不忘追根溯源當年太爺爺是如何了得,如今子孫不負祖先榮蔭終於搶到三條街的地盤云云。更別說那些逐鹿天下的,人間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不是扯巨龍遺脈吞日而孕,就是紅光曝屋雲彩漫天。
如此真相,換做宋郁之戚凌波之類的恐怕難以接受,但落英谷是能將全副家業屢次改姓給上門女婿的人家,小蔡鹹魚會在乎麼。
她興致勃勃的看向石壁,指著那個正在庭院中灑掃的奴僕,「這位,就是我們落英谷的先祖了吧,看起來幹活很賣力啊。老祖師徒吵架時他還勸架呢,老實又勤奮,難怪老祖讓他姓牛。」老黃牛嘛,任勞任怨。
慕清晏嘆完又笑,忽覺自己適才的一肚子氣真是白生了。
女孩指尖偏移,指向另一名手捧筆墨書冊的奴僕——他正在庫房中認真清點珍貴的玉器寶石,「這位一定是佩瓊山莊的先祖了。能讓老祖委以庫房重任的,周家先祖一定是個細緻周嚴毫無貪念的正人君子。」
慕清晏冷冷插嘴:「那是老祖在世的時候,老祖過世後呢。人皆道佩瓊山莊富貴雅致冠絕天下,天知道周家從老祖庫房中貪墨了多少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