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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瓊山莊的確死傷慘重,逃出魔教埋伏圈的寥寥無幾,好在周家四人俱未傷及根本,慢慢將養總能養回來,就是身故弟子的老母寡婦堪憐,周致臻決意好好撫恤她們。
長春寺其他人都是皮肉傷,只法空上人有些不好——畢竟年事已高。論輩分和歲數,他是青峰三老師父輩的人。這趟先是相依為命的師兄法海上人過世,再來回奔波後驟逢偷襲,老和尚有些吃不住了。
懸空庵照例寄來一疊長長的說教,蔡昭看都懶得看。
剛丟開靜遠師太的訓誡信,就聽見芙蓉來傳報——蔡平春終於回來了。
蔡平春回青闕鎮時天色已晚,他不欲在九蠡山上過夜,於是住進了鎮上的悅來客棧。
這麼普通卻自信的名字,客棧不是鎮上最大的,卻是最貴的。
行走在青闕鎮的石板小路上,蔡昭發現周遭人流不少,「祭典都結束了,鎮上還有這麼多人啊,是店鋪的回頭客麼。」
常寧抬頭一看,「這些人都是些好手,不知在青闕鎮做什麼。」
兩人都有些奇怪,然而兩人又都對青闕鎮不熟,不知道這些人是熟客還是陌生人,是正常還是異常。想不通,就拋諸腦後了。
進入悅來客棧,癆病鬼模樣的掌柜面無表情的站在櫃後,看見蔡昭和常寧只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掛在身後的天字一號房竹牌,然後半死不活的吆喝店小二帶路。
常寧樂了:「這回我能確定,昭昭與這掌柜一定有嫌隙。」
「剛來九蠡山時我家就在這客棧落過腳——這麼間小破客棧,統共就我家一戶住客,房錢賊貴,掌柜還拉長了一張臉。」蔡昭無奈,「然後我就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提議。」
「什麼提議。」
「我說,『掌柜的您怎麼不去開義莊』。」
常寧直接笑出聲。
……
半月未見,蔡昭看自家老爹黑了也瘦了,好生心疼,恨不得立刻開爐煲湯給親爹補補。
蔡平春也上下打量女兒,發現小姑娘個子高了些,神氣也像個大人了,笑吟吟道:「看來青闕宗的廚子不錯,將我家昭昭餵的白白胖胖的。果然還是該把你送出去養,才幾日功夫,看著就懂事多了。」
再去看常寧。
雖說青年依舊滿臉毒瘡,但氣定神閒,雙目蘊光,蔡平春問,「常世侄這是痊癒了?」
常寧恭敬行禮:「還有些許餘毒未清。」
蔡平春微一皺眉,但並未說什麼。
蔡昭也皺起了眉頭。
常寧這貨從進門開始就再未說過半句奇葩言論,舉止閒雅有毒,風度優美,簡直比宋郁之還像世家公子的做派。
父女倆許久未見,自有許多話要說,東拉西扯片刻後,就說到了青闕宗被攻入之事與各派被魔教設伏偷襲之事。
蔡昭問出早先的疑惑:「常寧說魔教已經大不如前了,為何還這麼窮凶極惡啊。」
蔡平春道:「天底下惡人那麼多,你能一一猜出人家的念頭麼。這事想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的。等這回大家休養好,讓你師父領個頭,咱們上幽冥篁道好好問候聶喆教主一回就是——相安無事這麼多年了,聶教主既然有興致重新開張,北宸六派自然也能奉陪。」
這話說的簡單,後面隱含的血雨腥風難以估量。
蔡昭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常寧也頗是意外,蔡平春看著溫和低調不言不語,不曾想性子這般乾脆果決。
「蔡叔父。」他上前一步,雙臂籠袖而拜,姿勢端正優美,「請恕小侄失禮——不知蔡伯父此行是否打探到關於我家案子的蛛絲馬跡?」
蔡平春沉吟片刻,「常家塢堡如今已成廢墟,我把里里外外搜了個遍,又繞著那座山查了幾圈——可以斷定,的確是魔教所為。」
蔡昭吐槽:「爹,常世兄早就說是魔教乾的啦。你走了半個月,就查出了這個啊。」
蔡平春揉揉女兒的腦袋,「傻丫頭知道什麼。」
看向常寧道,「我本以為是有人渾水摸魚,假借魔教的名頭行兇。可我反覆查證,不論是山腳下留的標記,草叢間劃出來的暗線,埋伏周圍時打下的樁口,甚至廢墟中殘存的打鬥痕跡,都是路成南的手筆。哼哼,又是天罡地煞營。」
蔡昭腦筋轉得飛快,「姓路?莫非是聶恆城趙陳韓路四大弟子中的一個。」
「不錯。」蔡平春,「他是聶恆城的四弟子,平素惡跡不顯,是以在江湖上沒什麼名聲。實則這人文武全才,內外功夫機關陣法星象地形跟蹤毒殺無一不通,天罡地煞營中的人都是他一手練出來的。」
蔡昭聽的悚然,「所以是這人殺了常大俠全家!」
「不會,這人已經死了,比聶恆城死的還早些。」蔡平春道,「當年我們幾個小的,查到天罡地煞營的幾個小頭目,殺上門去時發現他們披麻戴孝,哭的滿臉都是眼淚鼻涕——原來是正在焚香燒紙,祭奠路成南。」
「……魔教也有幾分人情味。」蔡昭訕訕的。
蔡平春笑看了女兒一眼:「魔教中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路成南當年在魔教小輩中頗有威望,卻無人說得清他是怎麼死的。有人說他是走火入魔死的,有人說他是被我們北宸六派無恥的設下陷阱害死的,還有說他是被心懷嫉妒的兩位師兄合謀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