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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緩緩點頭:「……也有可能。」
「對了,你適才說魔教伏擊各派的行事方式與昨日他們偷襲青闕宗很像。哪裡像啊?」蔡昭問道。
「都是很精妙的計策,拙劣的執行。」常寧道。
蔡昭一怔。
常寧緩緩道:「他們驟起發難,於祭典之後襲殺各派,本是很好的計策。然而執行之人似乎一點不會隨機應變,只會死死按著之前定下的路子走下去。最後,真正襲殺成功的只有老老實實回程的佩瓊山莊。」
「昨日也是一樣。計策甚是精妙,連時辰都算的一點不差,然而落到實處時,還是出了許多紕漏。」
「為何戚宗主與宋郁之都沒死,因為你及時提醒了他們。」他看向女孩,目光幽深,「何為紕漏?你,我,我們就是紕漏。」
「原先的計策中,沒有你這麼一個修為不弱又心憂宗主的好弟子;原先的計策中,更沒有我這個剛剛痊癒的病人。」
「可是你我並不是忽然這般的。你在祭典之上就顯露過功夫了,數日之前我也在外門露過一手了。」青年神情淡漠,「然而執行之人卻絲毫不知變通,沒有將我倆也算進去,最後功敗垂成。」
「還是那句話,精妙的計策,拙劣的執行。恰似一位聰慧卓絕的軍師,遇上了蠢笨不堪的主君。」
蔡昭靜靜看了常寧一會兒,忽道:「等我爹來了,你和我一起去見見他罷。」
常寧眨眨眼:「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麼?」
蔡昭側目窗外,「我姑姑說,少問,多聽。」
因為有時你問出來的,未必是真的——尤其是當你遇到一個看不透的人時。
蔡平殊說這句話時,素來平靜的眼中似乎波光粼粼。
第33章
此後數日, 蔡昭尤其乖巧,每日除了躲在清靜齋中等蔡平春回來,就是盯著鴿籠看。
不錯,覺性禪師送給她的那一籠用來告狀的信鴿, 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那日聽到各派遇襲之後, 蔡昭飯都沒吃就提筆寫信。常寧在旁給她磨墨裁紙, 時不時瞄兩眼信件內容,惹來女孩幾個白眼。
第一封信自是去佩瓊山莊。
先問周致臻周致嫻等人身體安康, 傷的要不要緊,若是欠缺什麼藥儘管開口, 落英谷別的沒有,各種外傷藥那是管夠。她還在信鴿腳上掛了兩管金瘡藥,若不是怕把胖胖的小鴿子墜下來,她恨不能把寧小楓留給她的整個藥箱都寄過去。
常寧:「你是因為喜歡周莊主周女俠進而喜歡周玉麒的?還是因為心裡惦記周玉麒才對周莊主周女俠這般關懷備至?」
蔡昭:「……我可以把你剛磨出來的墨汁潑到你臉上。」
第二封信是去長春寺。
先問法空上人安好。燙傷的如何了,老皮老肉的不容易好, 隨信附去兩管落英谷出品的燙傷膏, 號稱煮熟的蝦米都能給你復原了。還問法空上人問嗆入肺部的濃煙祛乾淨了沒有, 並抄去一份祛毒潤肺湯的菜譜,要是肺傷不養好, 老和尚將來念不了經就只能敲木魚了。
常寧:「落英谷與法空上人之前生過嫌隙?」
蔡昭:「哪有。老和尚人很好的。」
常寧:「是以昭昭是想寬慰法空上人吧?」
蔡昭:「那是自然。」
常寧:「……希望上人壽比南山, 阿彌陀佛。」
第三封信本想給寧小楓, 沒寫幾個字就被蔡昭揉掉了,因為別說信鴿了, 連她自己不打起十分精神也摸不到寧家塢堡的入口。
於是她又想寫去懸空庵問候一下靜遠師太。可一想起姨婆大人那張千年冰封的老臉,她愣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最後只好掛去了兩管金瘡藥, 以示關切。
送出信後, 蔡昭恨不能睡在鴿籠前,既等回信又等蔡平春。
就在這欲令人煩躁的枯等中,宗主戚雲柯出事了。
原本眾人都以為他只是輕傷,只消逼出餘毒再養養即可,誰知傷情忽然反覆。某日清晨戚雲柯連嘔數口黑血,然後就臥病不起,時昏時醒。
蔡昭前去探望三回,倒有兩回只能看見雙目緊閉面色蠟黃的戚雲柯躺在帳幕中。
曾大樓行色匆匆,不是在料理宗門庶務,就是尋醫問藥,或者代理戚雲柯前後奔忙,與蔡昭說不上幾句就又去忙了。
好容易等到戚雲柯清醒過來,眾弟子一起進屋看望,包括被人攙扶著過來的宋郁之。
雷秀明眉頭緊鎖,越搭脈越疑惑,嘴裡喃喃著:「……這毒性為何忽然厲害起來了?如今壓是壓下去了,可我卻不懂為何會反覆。」
反倒是戚雲柯看得開,虛弱的微笑:「是我自己運功時不當心,岔了口氣,沒有及時排出餘毒。多虧雷師弟妙手,我如今好多啦,多歇息就成了。」
雷秀明只好作罷。
見丈夫傷情兇險,尹素蓮權衡了一下是當宗主夫人威風還是當宗主丈母娘更有成就感,終於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賢惠,端茶送水溫柔備至,看的眾弟子一陣雞皮疙瘩突突。
可惜戚雲柯絲毫不受用,冷著臉含糊了幾句,尹素蓮哪肯受這個氣,怒氣沖沖的走了。
蔡昭笑眯眯的看完戲,轉身離去前看見宋郁之站在廊柱後,神情十分奇特。
她心中掠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拋之腦後,回去守鴿籠等消息了。
此後數日,信鴿陸續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