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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母子之情再淡,可只要有父親的遺命在,我總會叫你過上富貴舒坦的日子。無論怎麼算,你都該盼著我擊敗聶喆才對,那又為何幫著他來給我下毒呢?」
「聶喆究竟拿了你什麼把柄,逼的你非來給我下毒不可?」他句句緊逼。
孫若水身若篩糠,面如死灰,不成言語。
聶喆若有所思:「原來你不是來算給你下毒的帳?你,你是來追究另一件事的。」
慕清晏抬頭看著頂梁,聲音陰鬱:「父親說過,我是孫夫人十月懷胎又腹痛了幾個時辰才生下來的,這份恩情不能忘。若孫夫人只是要殺我,我頂多將她看管起來罷了。」
他看向聶喆,「敢問聶代教主,你是用什麼理由逼迫孫夫人給我下毒的。」
「不不,你不能,你不能……」孫若水激動起來,向聶喆不停搖手。
聶喆看都沒看她,只嫉妒的盯著慕清晏——頎長高挑的身形,手臂肌肉結實緊緻,腰身精健有力,面龐俊美清郁,氣息清冽動人,整個人完美的仿佛一尊年輕的神祗。
而他自己卻在不斷腐爛腥臭中逐漸死去,他陰陰的說道:「我若說了,你給我什麼好處。」
慕清晏扯開嘴角:「你不說,我也猜得出。」
聶喆一愣。
「父親自創『先天守炁調息功』,多年休養,其實已經逐漸康復起來了。」慕清晏道,「誰知一日他忽然傷勢惡化,半年後過世。臨終前,父親說是他自己練岔了功法,導致功虧一簣,傷重不治。」
「可是這些年來我修煉『先天守炁調息功』愈深,就愈發覺此功平和中正。哪怕練不成,頂多是無功無過,怎會反噬致使過世呢。」
慕清晏緩緩走到孫若水身旁,滿目濃重的陰戾之氣。
他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拉起來質問:「孫夫人,我來問你,父親是怎麼過世的?你狠得下心給我下毒,是不是也會給父親下毒?」
「父親認為母子之情出自天性,覺得我沒有母親關懷十分可憐。他見我每年都丟掉你送來的東西,心中不忍,時常會留幾件下來給我做念想——你是不是趁機在送來的東西中下了毒?!是不是你害死了父親!然後聶喆用這把柄逼你來給我下毒?!」
說到最後一句,他用力摔開生母。
孫若水看見兒子眼中凜冽的殺意,身上一陣一陣的冒冷汗。
她此生遇到許多次變故,從無這次兇險。
慕正明臨終時其實已經猜到了是前妻下的毒,但他隻字未提,反而勸兒子儘早離開瀚海山脈,遠離權勢紛爭,從此天高海闊自由自在,甚至還囑咐兒子將來給前妻養老。
孫若水只恨慕清晏為什麼不能像他老子那麼仁慈善良,反而睚眥必報凶戾陰狠。親爹一死,他就出來爭奪教主寶座——不過話說回來,直到四年前慕清晏出山之前,闔教上下並無人知道他的性情。
孫若水深知慕清晏父子情深,旁的錯事她做的再多,慕清晏都不見得會置她於死地,但若被慕清晏知道慕正明的死因,自己若能痛快一死都是運氣了。
她欲辯無言,聶喆倒哈哈笑了起來:「沒想到吧,你老子正是你親娘毒死的!哈哈哈哈,真是笑話!堂堂兩百年離教慕氏,居然出了慕正明這等窩囊廢,一輩子忍氣吞聲受人擺布,最後死的不明不白,哈哈哈哈……」
孫若水猛的站起來,尖叫道:「是聶喆,是聶喆指使我去殺你爹的!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是他逼我動手的!若我不給你爹下毒,他就要讓人來糟蹋我啊!晏兒,你一定要相信娘啊,娘不是有意的……」
聶喆臉色一變,痛罵起來:「你個水性楊花的臭女表子,我什麼時候叫你去毒殺慕正明啦!你別想推託罪名!瞧瞧你那皮肉鬆爛的模樣,我白貼錢也找不出來上你!」
孫若水耳中聽著聶喆的污言穢語,眼前是兒子冷漠厭惡殺氣騰騰的神情,她腦中一片混亂——如果不是聶喆,她絕不會拋下襁褓中的慕清晏去當什麼平妻;如果不是聶喆,慕正明回來接兒子時,自己就能隨了他去黃老峰不思齋。
不思齋的日子雖然清苦,但只要忍個幾年,等慕清晏長大,奪回教主之位,她立刻是高高在上的離教太夫人,享之不盡的權勢富貴。
都是聶喆的錯,對,都是聶喆的錯!
萬般激憤之下,她用力拔下髮簪,撲上去用力扎向聶喆的咽喉。
只聽撲的一聲,聶喆的笑聲被中途截斷,喉頭處血花飛濺。
他雖然被蝕骨天雨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但畢竟是習武之人,修為尚存些許,當下用僅剩的所有功力反掌回擊——啪的一聲,孫若水胸口中掌,被徑直打飛,落在地上昏死過去。
深夜寂靜的荒廢廳堂中,只剩聶喆咽喉處發出嘶嘶出氣的破風聲。
慕清晏冷眼看著這一幕,「……諸位都出來吧。」
高大的玉石屏風後陸續走出數人——玉衡長老嚴栩,天璣長老胡鳳歌,於惠因,還有沒有及時退出去的游觀月。
嚴栩和於惠因本來有心替聶喆說話,好留他一命,此刻聽完全場,除了連連搖頭嘆氣,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胡鳳歌望著地上尚有氣息的孫若水,神情複雜。她心知旁的罪名都好說,但毒殺慕正明一事,孫若水斷無生還之理了。
游觀月面如黃連,心中叫苦不迭——他並不想知道太多主君的私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