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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情究竟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寧小楓兩手一攤,「你姑姑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不想說的話,誰也試探不出來。」
蔡昭怔了半晌:「……那周伯父未免委屈了。」她固然敬愛姑姑,但想到周致臻的一片深情空落,未免有些不忍,「三年前姑姑過世,周伯父都吐血了呢。」
寧小楓嘆氣道:「誰說不是呢。」
誰都知道蔡平殊天不假年,病骨支離了數年,誰也都知道她大限將至。然而蔡平殊沒了脈搏的那一刻,周致臻依舊哀慟的不能自已,跌跌撞撞摸出門去吐了好幾口血。
「我覺得……」蔡平春忽道,「當年周大哥多少知道這件事的。」
「啊?!」寧小楓與蔡昭母女一齊驚呼。
蔡平春道:「雖然沒人知道那兩年姐姐獨自在外頭做了什麼,但我覺得周大哥隱約察覺到了。不然,他不會那麼快娶妻生子的。」
寧小楓不解:「什麼意思。」
蔡昭心頭輕輕一痛,「周伯父知道姑姑另有所愛,也知道姑姑對他心生歉意。為了不叫姑姑繼續對自己歉疚,他就聽從姑姑的勸說,回去娶妻生子。」
蔡平春嘆氣點頭:「昭昭說的對。」他看著寡言魯鈍,實則心細如髮,早在十幾年前就暗暗猜到了這樁隱情,是以他從沒怨怪過周致臻在蔡平殊全身盡廢后飛快另娶。
「原來是這樣。」寧小楓恍然,「難怪我從來沒覺得周大哥對不住平殊姐姐呢。」
她雖然不如丈夫體察入微,但天生直覺敏銳。從蔡平殊姐弟對周致臻的態度中,她也隱約有所察覺,所以對周致臻的態度格外和氣。
「那個人是誰?他對姑姑不好麼。」蔡昭心中難受。
寧小楓:「戚雲柯都管那人叫畫皮妖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剛才你師父說他也不清楚。我看他樣子,不像是搪塞我們的,估計他也只知道一星半點。」
「那個人現在還活著麼,不知道他在哪兒。」——蔡昭心中暗想。
「昭昭。」蔡平春道,「你師父說的話,你都聽進心裡去了麼。」
蔡昭抬頭,看見父親明睿瞭然的眼睛,她低下頭,「女兒都聽進去了。」
「對!」寧小楓加重語氣,「你師父那人雖然優柔寡斷沒擔當,但他疼愛你的心卻是真真的,你可不要做出叫親長傷心失望的事來。」
蔡昭猶如背負了上百斤的枷鎖一般,被壓的垂頭喪氣。
蔡平春語重心長:「昭昭,你從小就聰明。才兩三歲,院子裡跌過跤的地方就絕不會踩第二回 ;不到四歲,我們告訴你蜀中傳來的茱萸十分嗆口,你便半口都不肯嘗。」
寧小楓嘆道:「是呀,那會兒你姑姑尤其高興,說昭昭不是那等自找苦吃的好事孩子,這輩子定能過的平順妥帖。」
「爹,娘,你們不必再說了。」蔡昭抬起頭,「我會慢慢忘記之前那幾個月的。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一月,一年。我還要在青闕宗待三年呢,總能全都忘記的。」
蔡平春望著女兒懂事的樣子,心中嘆息:「聽說那魔教少君救助過你許多回,這筆恩情最好還是……」
蔡昭利落的打斷道:「既然打算一刀兩斷,就該斷的徹底。恩情不恩情的也不要說了,以後有機緣再報吧。」
「若是一直沒機緣呢?」寧小楓忍不住道。
「那就賴掉吧。」
年少秀美的女孩素來笑吟吟的臉上,透出一股近乎冷酷的堅毅果決。
寧小楓心頭一跳,忽然想起蔡平殊決意誅殺聶恆城的前一夜。
大雨滂沱,星月無光,她哭哭啼啼的求蔡平殊多找幾個幫手,千萬不能自己獨自去。
蔡平殊慘然一笑,反問:「找誰幫忙?孟超大哥被亂刀砍死,繆建世萬箭穿心而亡,諸葛烈一家十幾口死無葬身之地,尤氏五傑死的一個不剩,石家兄弟重傷未愈,更別說之前死在魔教手中的那些兄弟們……」
「那還有戚大哥啊,還有周大哥啊,還有我和小春哥啊……」寧小楓哭的語無倫次。
「周老莊主舊傷在身,連床榻都下不了,周大哥怎能離開佩瓊山莊。小春也得守著落英谷,不叫魔教賊子有可乘之機。至於雲柯……」蔡平殊苦笑著搖頭,「算了,多饒上一個他又能如何呢。待聶恆城伏誅後,武林正道不能沒有後繼之力。」
「那你怎麼辦?你要去送死嗎!不行不行我不答應!咱們躲起來吧,聶老賊年紀老大了,咱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來吧,等他老死了再出來好不好?」寧小楓哭的臉上又紅又皺。
「聶恆城已經放出話來了,天下哪門哪派敢不聽命於他,他就一家家殺過去。讓他多活一日,天下無辜之人就枉死許多。」蔡平殊柔聲安慰,「小楓放心,我的命金貴的很,不把聶恆城帶走,我是不會死的。」
「難道真的沒有別人能幫你了嗎?」寧小楓不肯死心,病急亂投醫,「那個,那個你送他玄鐵護腕的人呢?」
蔡平殊冷靜的表情似乎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隙,許久之後,她才道:「世上,已經沒有那個人了。」
寧小楓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蔡平殊臉上也是這麼一幅近乎冷酷的堅毅果決。
第91章
三日後, 宋郁之傷愈出廬。
藥廬的廬,差不多痊癒的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