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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看出來了。」戚雲柯苦笑,「原本我只是下山去接應你爹的消息,誰知山下的弟子告訴我,之前我派去護送各門各派的人手至今未回。」
「啊。」蔡昭茫然,「他們去哪兒了?抽空去溜達玩耍了麼。」
戚雲柯被逗笑了,隨即嘆息:「再等兩三天吧,如若還沒消息,我就得再派人去查探了。」
雖然蔡昭不諳江湖中事,此刻也不由得擔起心來。
戚雲柯安慰小徒弟:「小孩兒家的別皺這麼深的眉頭,就算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你來頂,你只管開開心心過日子就行了。哦對了,常寧真的無恙了麼?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行了,你回去玩罷,師父去外門找你李師伯去。」
達成心愿,蔡昭心滿意足,從山崖邊摘了兩支長長的茅草,蹦蹦跳跳甩著茅草回去,一路往前,經過一處被遮住的山崖時,她猛的停住腳步。
然後,慢慢的後退,慢慢的轉頭,慢慢的定神凝視——
「常寧!你在做什麼!」蔡昭尖聲大叫,叫聲足夠嚇死雷秀明所有的小鴨子。
站在山崖邊的高挑青年轉回頭,漆黑的長髮飄飛如絲緞。
他略略吃驚:「昭昭怎麼摸到這裡來的?」
蔡昭三兩步上前,指著趴在山崖邊痛哭流涕之人,再一次質問:「你在做什麼!咦?你…你是…」她忽發覺趴在山崖邊這人很是眼熟。
這尖窄的腦門,這歪斜的下巴,這一大一小的兩隻三角眼——這這這,這不是那日暮微宮中跟著戚凌波一起欺侮常寧的人之一麼?
那日戚凌波身後有幾個人來著?對了,歪瓜裂棗尖嘴猴腮,一共四個人。
蔡昭靈光一閃,連忙站到山崖邊往下張望,果然看見剩下的三人都可憐兮兮的掛在下方山崖壁上,隨時都可能墜落至無底深淵。
萬水千山崖的石壁經過數百年凌厲罡風的吹拂,已變得十分平整,甚少突兀,是以攀爬石壁尤其艱難。這三人由遠及近的掛在下方,手腳根本無處可借力,唯有一條細弱可憐的麻繩將他們四人串起來。
麻繩在寒風中抖動,仿佛只要一拉就要斷了。
除了已經趴在山崖邊上的歪瓜,還有三人在極度驚恐之下已經放聲大哭,涕淚縱橫,苦苦哀求常寧將他們拉上來。
此情此景,蔡昭眼前一黑,差點滑倒。
「你還不快把他們拉上來!」她尖叫的活像看見了蔡小胖在逛青樓。
常寧哦了一聲,慢吞吞的提起麻繩拉人上來;也不知他如何運的勁道,墜了三人體重的細弱麻繩,居然愣是沒斷。
蔡昭用力搖晃常寧的胳膊——其實她想搖晃肩膀和脖子來著但是常寧個子太高她夠不著——氣急敗壞的大喊起來:
「你瘋了麼瘋了麼是不是瘋了!這是萬水千山崖下面是無底深淵萬一掉下去連屍首都撈不回來啊!他們得罪過你不錯,但罪不至死吧!你是不是練功練糊塗了難道還真要他們的性命麼啊啊啊啊!」
常寧理了理衣袖,毫不在意道:「若真掉下去了,就說他們熬不住修行之苦逃下山去好了,反正也沒有屍首……」看見眼前的女孩頭髮都快豎起來了,他又微笑的解釋,「昭昭別擔心,我怎會要他們的性命,你誤會我了。」
「我誤會你了?」蔡昭大口喘氣,「好,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在這兒做什麼?!」
常寧踢了踢最前頭那人:「阿瓜聽見沒,趕緊說一說,我有意害你們的性命麼?」
那人因為最早爬上來此刻已經定住了心神,恍惚間脫口道:「我不叫阿瓜……」
「不,你就叫阿瓜。」常寧冷冷的,眼神冷戾。
阿瓜觸及常寧毒戾的眼神,燙著火般忙道:「對對,我就叫阿瓜!蔡師姐,常師兄絕對沒有在害我們的性命!」
蔡昭都被氣笑了:「好,那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阿瓜頭暈腦脹:「我我,我們…我們在…」
「說呀,你們在做什麼?」常寧笑吟吟的。
阿瓜在憋死自己之前終於想到了理由:「我,我們四個一時貪玩想看看崖底究竟是什麼情形,於是懸著繩索下去了,誰知下去容易上來難,多虧了常…常師兄將我們拉了上來。常師兄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啊!」
常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昭昭師妹,你聽見了麼?」
蔡昭:「……」
另外三個聽見這些也反應過來,此起彼伏叫嚷著——
「常師兄不計前嫌,冒險救我們脫離險境,簡直大仁大義啊。」
「嗚嗚嗚,以後常師兄就是我再生父母,我要為常師兄立長生牌位,嗚嗚嗚嗚……」
「像常師兄這樣的仁義的君子,簡直是我正道的中流砥柱!我以前就是個畜生,不,簡直畜生不如,居然敢對常師兄不敬!」最後一人唯恐氣氛不夠,還啪啪自己打起嘴巴來。
蔡昭繃著臉,忽然一言不發的扭頭就走。
常寧連忙追上去,將頭歪到女孩肩上,微笑道:「好了好了,昭昭別生氣了,我就是因為想到了你的話,才沒把他們真扔下去啊。」
蔡昭忽然泄氣,覺得生活真是艱難。離家遠行來拜師就夠慘的了,結果老天還給她配備一個不是正在惹事就是即將去惹事的常寧。
她停住腳步,站在一座丘壑上方的木橋上:「你真的要適可而止了。我姑姑說過,天底下最可悲之事,就是受害者因報仇太過,反成了眾矢之的,受萬人指責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