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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這時丁卓與慕清晏一前一後的下馬走來了。
丁卓趕緊上前大喊:「禪師,是我!我們來找昭昭師妹,你看見她沒有!」
覺性禪師把光頭一側,「本寺不收女尼,找你師妹往別出去。」
丁卓兩手叉腰,「禪師別裝啦,我們早在長春寺內的灰衣人屍體上見到了艷陽刀留下的刀傷了。師妹肯定來了,這會兒她去哪兒了!」
「不知道!」覺性禪師不耐煩,「你們青闕宗那麼厲害,自己去找吧!」
丁卓急道:「師妹難道沒把事情與您說清楚麼,殺害法空大師的真兇您不知道麼?都這時候了,禪師您就別置氣了!」
覺性禪師掠過眾人,目光落在剛剛走來的慕清晏身上,「……你就是慕清晏?」
慕清晏一身織金的玄色錦袍,只用一根白玉要帶束著,當真是丰神俊朗,月光瀲灩。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晚輩禮,「見過覺性禪師。」
覺性禪師重重一頓禪杖,「你們都出去,你跟我進來!」——前半句是對長春寺眾僧說的,後半句是對慕清晏說的。
眾僧依言退出,慕清晏跟著覺性禪師走入山神廟。
覺性禪師止步於斑斑勃勃的山神像前,轉身看嚮慕清晏,目光如電,「昭昭為你挨了七鞭,足足養了兩個月的傷才能下床,你知不知道!」
慕清晏低聲道:「晚輩知道。」
覺性禪師自少年起就一幅火爆脾氣,老而愈辣,「青闕宗那破鞭子最是讓人吃苦頭,挨上的人無不皮開肉綻,血赤糊拉,你知不知道!」
慕清晏低聲道:「我知道。」
覺性禪師愈發大聲:「昭昭受刑後昏死過去,疼的嘴皮都咬破了,上藥時又疼醒過來,可她從頭到尾不曾說過你一句壞話,你知不知道!」
慕清晏心中發痛,「……我知道。」
覺性禪師越想越氣:「我不管你和昭昭有什麼恩怨糾葛,可就憑那一頓鞭刑,昭昭就再不欠你什麼了,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麼樣?!」慕清晏忽然抬頭,目光猶如兩道利劍,兇狠而桀驁。
覺性禪師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昭昭為你吃了那麼多苦,你居然說『那又怎麼樣』!你究竟有沒有良心?」
慕清晏下頜緊繃,冷冷道:「我最恨她跟我提『恩義』兩字。她時時惦記我對她的救命之恩,救助之情,仿佛沒了那些恩情,她就能與我一刀兩斷了!」
「我知道她為我吃了許多苦,可我並不覺得虧欠她什麼!便是她沒有捨命救我,沒有挨鞭子,難道她要什麼我會不給她麼,她想做什麼我會不幫她麼!」
「什麼恩情,什麼虧欠,我與她之間根本無需說這些!她是我的,我是她的,可她就是不明白!」慕清晏恨意怒漲,氣息狂亂,衣袖袍服鼓起,足下地磚鏗然碎裂。
——兩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廟外兩派人馬零星聞聽暴吼之聲,不由得暗中戒備。
瞪了半天眼,覺性禪師忽的緩下神情,平靜道:「貧僧年少時混跡紅塵,也見過許多痴男怨女。貧僧冷眼旁觀多年,最後得出一個道理……」
慕清晏靜待和尚高見。
覺性禪師緩緩說道:「貧僧得出的道理就是——出家挺好的。」
慕清晏一滯。
覺性禪師嘆道:「佛門清靜地,能活的長啊。你看家師,他一個人就熬過了你們慕家四代。家師剛出道時,你曾祖父還沒死老婆呢,身邊高手如雲,干將如雨,天天張牙舞爪吆五喝六,牛氣的很。誰能猜到你曾祖母一走,他就隱匿深宮,精氣神全無了。」
大和尚望著廟宇梁頂,怔怔道,「師父說過,當年你曾祖父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之時,名門正派無不暗暗高興。誰知道,誰知道竟致使聶恆城那魔頭趁機崛起!唉…師父時常嘆息,若當年那位慕夫人健壯長壽些就好了,許多事就不會發生了,許多人也不會死了…」
破敗的山神廟淒冷清寒,往事再是悵然哀傷,也是一去不回了。
慕清晏微微出神,片刻後問道,「禪師,昭昭究竟去哪兒了?」
覺性禪師道:「昭昭讓貧僧先將傷者安置到前面曉月寺,到時她會來找我一起去揭穿戚雲柯的惡行。臨走前,她說,她已經猜到你暗中布置在戚雲柯與周致臻身邊的人手了。」
慕清晏眼中一亮,連忙行禮:「我明白了,多謝禪師指點!」
覺性禪師沒好氣的側過頭。
離開山神廟前,慕清晏忍不住回頭道:「禪師,您接下來打算幹嘛?」
覺性禪師暴躁道:「先把傷者安置好,再去找幾個幫手,到時一起上萬水千山崖算帳!丫了個巴子的賊雜種,天下才太平幾天啊,又出來鬧騰,都該抓起來點天燈!阿彌陀佛,去他媽的!」
慕清晏柔和的笑起來:「禪師,其實昭昭有些地方挺像你的。」
大和尚跺腳罵道:「廢話!沒聽過外甥像舅的麼!還不快去找她!」
山神廟外,丁卓一臉茫然:「我們去哪兒?」
「江南。」慕清晏取出小金哨,「為免再次錯過,這趟我與你騎乘巨鵬先去。」
他轉過頭來,喜悅道,「等找到她,只要她別再氣我,我就不怪她了。」
丁卓:「……」
——我覺得她肯定會再氣你的,而你也肯定不會怪她很久的,不過男女之情什麼的我依舊不很懂,反正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