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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他揮手下令,游觀月沉默的上前帶走李如心。
此時的李如心已如木人石柱,呆呆愣愣,一言不發,宛如被抽走了滿腔精神氣力,只剩一副空空的軀殼。
慕清晏毫不在意的坐回書案,不知在白絹上寫著什麼。
個把時辰後,上官浩男與游觀月同時回來稟告。
前者言道呂逢春連同五十八名首要逆賊已經服刑處死,後山的於惠因也已氣絕。
後者則稱,在地牢囚房中,李如心當著眾人的面,先掐死了兒子聶思恩,隨即一頭撞死在石壁上。
「嚴長老,這一段可以結筆了。」慕清晏低頭繼續寫字。
嚴栩低聲應是,抖著筆尖落下最後幾行字,將捲軸封入錦袋,雙手奉給慕清晏。轉頭離開時,他看見書案上的白絹中央寫著『慕正揚』三字,周圍是彎彎曲曲的線條,分別指向不同的人或事。
臨離殿前,慕清晏忽然出聲:「嚴長老,我記得史冊中曾記載,為了保守神教秘密,最初幾代秉筆使者在領職之時,都會自殘喉舌,以示決心。還是承襲到第四代時,教主慕華寧心有不忍,才廢了這規矩的。」
嚴栩渾身一抖,立刻俯身跪倒,咬牙道:「老朽這就割了這多嘴的舌頭……」
「這倒不必。」慕清晏道,「只是,叛亂已除,以後諸般教務都該回歸正規,嚴長老也該多想想先輩秉筆使者的行事做派才是。」
嚴栩滿身大汗的從幽殿出來。
他知道慕清晏是不滿自己指手畫腳多管閒事,要知道離教教規,秉筆使者的職責猶在七星長老之前。而秉筆使者的鐵律,便是『只有眼耳手,無有口舌』。
走了幾步,他停住了。
他心說不對啊,自從慕清晏反正之後,他對這位年輕威嚴的新教主那是滿口稱讚,慕清晏做什麼決策他都叫著好好好,從未忤逆過他一件事啊。
慢著,他想起來了,有一件,只有那一件,他沒少說不贊成的話啊。
嚴栩無奈的嘆口氣,繼續往前走。
他看見連十三風塵僕僕的從一側過來,直奔觀妙殿,看樣子似是完成了任務回來報信,也不知教主派他出去打聽什麼消息了。
驟雨已停,旭日東升,金黃色的陽光逐漸覆上整座宏偉龐大的極樂宮的七彩琉璃瓦,一時間光芒璀璨。
沒了滿身酒氣的老頭子嗅著清新的空氣,宛如年輕了十歲。
他想著,教主厲害些就厲害些吧,大不了以後他戒酒少言就是了。
而從這個清晨起,持續近一甲子的離教聶氏之亂,徹底終結。
第122章
清晨, 九蠡山。
樊興家隨著前方人群向山上走去,他攏了攏脖子上皮裘,覺得這個深秋委實冷過了頭。
一陣窸窸窣窣的女孩說笑聲隨著山風飄進耳朵,他抬頭向前望去, 遠遠看見芙蓉和翡翠捧著剛剛在山下採買的東西走在他們前面。
自從蔡昭被放出來, 這倆丫頭終於又有笑聲了。
一年多前的那個夏末, 蔡昭渾身血淋淋的被抬下刑架後,五派掌門這才想起要商議面壁思過的期限。楊鶴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一張嘴就是十年,結果宋時俊最先跳起來反對, 差點把一口茶壺扣在楊鶴影腦門上,活像他家要斷子絕孫了一般。
於是刑期對半折成五年,蔡平春夫婦一通鬧騰後又減到了三年,但蔡昭最後才關了一年多,於半月前被戚雲柯放了出來——理由是要參加戚凌波與戴風馳的婚禮。
沒錯, 戚凌波與戴風馳終於要成親了, 在第八次抓到他倆半夜在假山邊上看星星月亮聊『人生理想』後, 負責巡夜的李文訓終於忍無可忍,要求宗主夫婦給個說法。
戚雲柯尚在猶豫, 尹素蓮卻發了話『讓兩個孩子成親吧』。
想起師母素蓮夫人, 樊興家不禁輕嘆了口氣, 口鼻前立刻團起一陣微白的霧氣。
自邱人傑死後,尹素蓮便如變了個人, 成日誦經修道,曾經華麗高敞的雙蓮華池宮宮門緊閉, 周遭素淨一片, 宮瓦上方經年累月縈繞著燒香後的煙氣。
讓樊興家驚奇的是戚凌波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喜的戴風馳連連搓手。
樊興家八卦心起,忍不住跑去偷問,「凌波師妹你真對三師兄死心啦?」
戚凌波停下整理珠寶妝奩的動作,反問道,「五師兄,你還記得一年多前的太初觀麼?」
樊興家不明所以。
「我見過那爛瘡臉魔頭的功夫,當初我們在暮微宮中拆穿了他不是常寧,當著李師伯,歐陽師伯,陳師伯的面,還有那個姓邱的冒牌貨許多爪牙,他都可以從從容容溜走。我想,他的修為定然挺深吧。」
樊興家心道,何止『挺深』。
「他是為見那小賤…為了見七師妹才失手被擒的。」
戚凌波幽幽道,「我希望未來的夫婿,不論本事大不大,能不能讓我做宗主夫人,一定要知冷知熱,體貼心疼我。娘都給我想好了,成婚後我和二師兄就回尹氏一族的老家定居,在那兒我們還是能依舊風風光光的,也不壞。」
望著戚大小姐仿佛忽然長大的神氣,樊興家莫名有些悵然。
因有還鄉定居的打算,素蓮夫人便讓女兒與未來女婿在婚前先回一趟老家,祭拜歷代先祖,併兼修繕尹氏祖屋。曾大樓放心不下,帶著樊興家等宗門弟子一氣送了戴戚二人的車隊三日,若非過幾日戚雲柯也要出門,需要曾大樓回來打點,說不得他會徑直將人送抵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