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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也曾為了一個垂死之人的隻言片語,為了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千里迢迢,甘冒兇險,只為博一個未來。
他仿佛與這人心意相通。
他們擁有相同的血脈,相同的身形相貌。有時候,比起父親的淡泊自守,他似乎更能理解慕正揚的決絕做法。
周致臻的書房位於一片精緻而寂靜的烏木小院中,他不喜太多人服侍,常是獨自躲在書齋中寫字作畫。
蔡昭從濃密的冬松枝葉中跳下來,通過敞開的窗戶遠遠看見周致臻聚精會神的伏案讀書。她抿嘴一笑,輕手輕腳的小心上前,想著要嚇他一大跳。
忽的眼風瞟過,她意外看見李文訓穿過周致臻身後的槅扇,一步步走向周致臻背後。
蔡昭心中警鈴大作,提氣在雕花木欄上重重一蹬,猶如離弦之箭般疾速向書房撲去,腳下接連越過數道欄杆,嘴裡同時大喊:「周伯父當心背後!」
與此同時,她瞥見戚雲柯從另一邊推門進入書房,當下大喜過望,扒著書房外欄的窗欞大喊:「師父,快去救周伯父,李文訓不是好人!」
她喊這兩句話的當口,李文訓已經高高躍起,雙掌作勢凌空拍出。
周致臻似乎察覺背後有動靜,當即起身迴轉禦敵。
而戚雲柯仿佛也聽到了蔡昭的呼喊,向前一個長步大飛躍,衝著李文訓撲殺過去。
蔡昭連翻帶爬的跳進書房,心裡想著戚周二人合力必能勝過李文訓。
說時遲那時快,兩道身影在空中飛躍,只聽砰的一聲,周致臻與李文訓四掌相對,兩人勢均力敵,雙雙悶哼一聲彈開。
就在這時,戚雲柯騰躍趕到,蔡昭微笑著看他飛撲向李文訓……
然後,她的笑容凝固了。
戚雲柯重重一掌擊打在周致臻背後,周致臻頓時狂噴鮮血,頹然倒地。戚雲柯上前一步,單足踏在周致臻胸前,將他踩在地上。
周致臻口中不斷噴出血沫,眼中透著不敢置信:「你,你為何……」
蔡昭宛如化身冰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全身上下仿佛置身冰窟,透骨刺心的冷,冷到麻木。她無力的靠著窗欞,十根手指緊緊摳入木框,木刺扎進手指,這絲疼痛將她喚醒。
「師父你在幹什麼?」她傻傻的。
「師父你們在幹什麼?!!」她厲聲尖叫,淚水瞬間奔涌。
戚雲柯恍如未聞,右手虛空一抓,懸掛在牆上的佩劍出鞘飛來。
他持劍指著腳下的周致臻,「就為了你待平殊不好。」
「當初你若好好待平殊,平殊根本不會離開佩瓊山莊。都是你不好,你傷了平殊的心,她才會被慕正揚蠱惑。」
他的眼神出奇冷靜,仿佛在說一件十分理所當然的事,「你和平殊自幼定親,她已經走了五年,你也該下去陪她了。」
眼見戚雲柯高高揮起長劍,蔡昭尖叫一聲撲過去阻止,李文訓側身過來攔截,兩人在空中結結實實的對了一掌。
李文訓噔噔蹬連退三步,蔡昭胸口氣血翻湧,後背重重撞在牆上,跌落在地上,嘴角沁出一絲血痕。
戚雲柯責怪的看了李文訓一眼,「對小孩子出手這麼重做什麼。」
李文訓一面調息道:「她是蔡平殊養大的,我若不出全力,這會兒敗的就是我了。」
「這倒是。」戚雲柯驕傲的微笑,同時輕描淡寫的揮下長劍。
血花飛濺,周致臻被一劍封喉,當場氣絕。
「周伯父!周伯父!」蔡昭捂著胸口跪倒,不敢置信望著眼前的場景。
她此刻聲噎氣堵,頭暈眼花,仿佛無數隻黑色烏鴉撲扇著兇猛的翅膀向她襲來,尖利的喙部啄的她渾身疼痛,血肉淋漓。
戚雲柯丟開長劍,緩緩向蔡昭走來:「昭昭回來了就好,你三師兄和五師兄呢,他們是不是在後頭慢慢走?」
周致臻橫屍當地,死不瞑目,淌了滿地的血猶冒著熱氣,他竟能一臉溫和慈祥,蔡昭驚恐的連連後退,仿佛不認識這個從小疼愛她的長輩。
戚雲柯道:「昭昭乖,你先回青闕宗休養,等師父把事情都辦完了,這天下就是你的了。」
蔡昭艱難的發出聲音:「常家十幾口,還有聶喆,孫若水,都是您殺的?」
戚雲柯點頭。
「呂逢春,宋秀之,都是您指使的?」
「可以這麼說。」
蔡昭目光移向李文訓,「王元敬呢,是你殺的?」
「不錯。」李文訓供認不諱,輕蔑道,「這等卑劣小人,早該碎屍萬段了。」
蔡昭惶惑:「可是你和師父都未曾參與六派攻入幽冥篁道那次戰役呀?」
「是我四師兄看見王元敬往八爪天獄的方向去了。」李文訓道,「四師兄回來後跟我提過一嘴,起初我並未放在心上,直到掌門得知武元英當時正被囚禁在八爪天獄,我們立刻猜到了王元敬見死不救的勾當。」
戚雲柯道:「他們都是該死的人,昭昭不必難過。」
「那我爹爹呢?他也該死麼?」蔡昭哭道,「懸空庵中那群黑衣人也是你們派去的吧!他們把我爹爹打傷了,還想殺人滅口!」
「昭昭弄錯了,他們只想殺懸空庵的人罷了。」戚雲柯道,「打傷你們是為了保護你們,教你們別出來礙手礙腳。如今小春,小楓,還有靜遠師太,安安分分的待在落英谷,不是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