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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驚怒不已,「簡直禽獸不如!」
「禽獸其實挺實誠的,吃飽了就收手,還知道護著自己的崽子。」雪女平靜道,「我碰上了下山採買鹽茶糧食的師父,求她救了我。」
「十六年前,師父帶我下山報仇。我抽出我爹的後脊筋掛到樹上,讓他叫足了三天三夜,活活痛死。當年村里欺侮過我和我娘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我剁了手腳。等師父和我回山上時,才發現山腰的陶獵戶家燒光了。」
石室內靜默一片。
千雪深慢慢坐回石床,他本來覺得自己就夠慘了,沒想到雪女的身世尤勝自己。陶家雖然滿門被屠,但在世時卻是美滿和睦,熱鬧歡快,他每每想起家人,心中都是溫暖。
雪女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心如死水,對俗世沒有半分眷戀。
忽然,眾人覺得身上一震,石屋簌簌發顫,地面晃動。
雪女鎮定的站著:「大家不必擔心,這不是地龍翻身。」
「那是什麼。」蔡昭撐著石桌。
「是那條碧眼巨蟒。」雪女道,「它生性畏熱,被溫泉水沖了半天,想必惱怒的很,正在地底發脾氣呢。」
慕清晏按住石牆,皺眉道:「為何我覺得這震顫越來越近了。」
雪女道:「你覺得沒錯,巨蟒喜寒,越冷的地方它越舒服,這座雪山最冷之處就在山巔。之前它不敢上來,是因為有天敵雪鱗龍獸鎮著。可是雪鱗龍獸如今死絕了,這二十年來,它已經越爬越高了。」
蔡昭苦笑:「我還當擺脫了那臭蛇呢,沒想到人家如今是山中老大了。」
「既然如此,我們趕緊下山吧。」慕清晏冷靜道。
蔡昭道:「對對,千雪深,還有雪姑娘,咱們一起走。」
雪女搖頭:「你們走吧,我是肯定不會下山的。」
「你要是不走,遲早被巨蟒吃了!」蔡昭拉住她的胳膊。
雪女微微驚異:「人能吃蛇,蛇為何不能吃人。死在這裡挺好的,師父教過我一句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蔡姑娘還是別多管閒事了。」
蔡昭束手無策。
慕清晏拉起她就打算離去。
「哦,對了。」雪女忽然轉身,片刻後從裡屋抱出一顆南瓜大小的蛋,奶白色蛋殼上深深淺淺的幾處斑駁,「你們把這個帶下山去吧。」
「這是什麼?」蔡昭問。
「雪鱗龍獸的蛋。」雪女道,「落地許多年了,就是不肯孵化。師父和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泡在溫泉水中,放在火上烤,埋在雪地里,還抱著睡覺……也不知是不是死蛋,一點動靜都沒有。」
「雪鱗龍獸一族終歸與本門緣分一場,與其叫巨蟒吃了,不如蔡姑娘你拿回落英谷當個擺設吧。」雪女自說自話的把蛋放到蔡昭手上。
蔡昭呆呆捧起大蛋。
雪女再捧來艷陽刀,平平疊到大蛋上面,「好了,你們走吧,下山當心,別摔了東西。」
蔡昭神情茫然。
第63章
石室內眾人面面相覷, 石室外風雪連天,巨蟒引發的震動不斷逼近。
只有慕清晏還在惦記正事,他問千雪深:「你手裡還有剩餘的雪鱗龍獸涎液麼?」
千雪深歉疚:「沒有了,我爹和叔父年幼時收集的涎液本來就剩下不多, 我全放在那個杏黃色玉瓶里了。」
慕清晏再問蔡昭:「你真的把剩下的涎液真藏在雪屋附近了?」
蔡昭苦笑:「對, 就在雪屋背後那堵冰牆裡了。」
慕清晏:「那就不用想了, 就算那冰牆沒被巨蟒的動靜震碎,這會兒也被溫泉水沖塌了。」
「你不要老戳別人的心窩。」蔡昭好生心痛。
雪女催促起來:「你們趕緊走吧, 此處不能留了。」
驚天動地的鬧了一場,結果只報了陶家大仇, 千雪深滿心歉意,一咬牙道,「實在不行,我跟你們走。不論他們把我颳了還是剁了,我一定力證那個冒牌貨!」
「力證什麼啊力證, 除了被人覬覦你的易身大法, 還能有什麼下場!」蔡昭沒好氣。
慕清晏神情冷峻, 繼續發問:「雪姑娘,剛才你說二十年前, 是雪鱗龍獸認出蔡平殊女俠是落英谷後人——它靠什麼認出來的。」
雪女略一思忖, 道:「當時蔡女俠受了傷, 雪鱗龍獸循著她落下的血滴找到了她。師父見它雖已力竭,但依然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十分依戀, 才斷定蔡女俠是先祖的血脈後裔。」
「果然是這樣。」慕清晏長吁一口氣,長目眼尾一瞥蔡昭, 從袖中摸出一枚薄如蟬翼的銀刀片, 「我要割破你一指, 將血滴到這蛋殼上。」
蔡昭怔怔道,「這…可行麼。」
「家父曾說,上古靈獸往往與主人心意相通,靠的就是讓靈獸認定自己的血氣。那兩頭雪鱗龍獸是落英谷先祖救下,並且相依為命多年,想來早就認定血裔了。」
蔡昭很爽快:「行呀,割破手指而已,試試看吧。」她將艷陽刀與大蛋放在石桌上,利落的接過小銀刀,在自己左手食指上一划。
眾人凝神靜看,只見一滴鮮紅的血落在奶白色的蛋殼上,瞬間化作兩三縷短短的紅絲,宛如嵌入蛋殼的紅線。片刻後,蛋殼發出輕輕一聲喀喇。
雪女跟著大蛋耗了足足二十年,頭一回聽見這響動,不由得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