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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六派這兩年流年不利,先是太初觀接連兩任掌門被揭穿是卑劣小人並且慘死,即將到來的對駟騏門的審判必是一場巨大紛爭,如今廣天門絕不能再出岔子了。
法空大師眼看這一切紛亂,忍不住上前道:「老衲僭越,托大為眾位施主論說一番,如今有兩件事須得分明——第一,據落英谷的飛鴿傳書說,宋掌門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不錯。」已故三叔祖的長子大聲道,「這般情形,即便掌門性命無憂,恐怕也無法繼續統領廣天門了。」
法空大師繼續道:「如此,就得暫時選一位代掌門出來,這便是第二。宋掌門如今僅剩兩子,秀之施主與郁之施主……」
已故三叔祖的次子插嘴道:「論長論賢,都該是秀之當這代掌門。郁之嘛,十幾年來都在青闕宗,於廣天門的大事小情一無所知,不合適,不合適!」
蔡昭忍無可忍:「我看宋秀之也不合適,最合適的還是您兩位。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當初您倆沒被陳曙的五毒掌廢了,可見後頭有的是福分。」
三叔祖的兩個兒子臉上一紅,不論中沒中五毒掌,他們的資質修為都不算特別出眾。
周致臻莞爾,搖著頭將蔡小昭扯到一旁。他目光向側面一轉,淡淡道,「郁之,該你自己拿主意了。」
宋郁之整整衣衫,站到眾人面前,高聲道:「事已至此,就照廣天門的老規矩行事吧。我願與大哥一較高低,決出繼任掌門人選。」
蔡昭從後面輕聲喊話:「喂,三師兄,你內傷外傷都沒好呢。」
樊興家湊過去,「沒事沒事,宋秀之的修為不高的。」
宋郁之沒有回頭,神情執拗:「為免宋家骨肉相殘與廣天門紛亂,就由我與大哥一戰,終結一切罷。」
戚雲柯嘆道:「郁之,你真想好了麼?」
宋郁之點點頭。
宋秀之居然也同意了,還叫人捧上一對寶劍,「郁之,這是你的青虹白虹雙劍,那夜遺落在聖堂門前了。」
宋郁之接過雙劍,「多謝。」照例將青虹縛在背上,只以白虹迎戰。
「請。」宋秀之長劍一展,劍尖指天。
兄弟二人的對戰開始,一時間場內劍光縱橫。
周致臻退後兩步,靜靜觀看——
宋郁之不愧為眾口稱讚的天之驕子,即便在種種不利的情形下,依舊招式精湛,身法俊逸,怎麼看都遠勝周玉麒。
以前常有人議論周致臻為兒子定下這樁婚事,是希望蔡昭輔佐兒子繼位掌門,連自己的母親與妻子都是這麼認為的。只有周致臻清楚,自己真沒這個意思。
昭昭天真散漫,玉麒胸無大志,便是兩人成親了,周致臻也沒打算讓他倆統領佩瓊山莊,只是想著兒子自小溫厚體貼,知道心疼人,必能溫柔呵護昭昭一生。
可惜兒子心有所屬,周致臻也不是執意棒打鴛鴦的父親,周蔡婚事只得作罷。
宋郁之長劍斜出,一劍撕開宋秀之的衣擺,差點就能刺中,可惜被宋秀之及時閃開。
蔡昭啊了一聲,大眼睜的滾圓,戚雲柯在旁笑著拉扯小姑娘,嘴裡還羅里吧嗦『昭昭站遠些,別叫劍氣掃到了』。
周致臻收回目光。
——他和戚雲柯都想給昭昭最好的,然而他們意見不同。
昭昭自己毫無高遠志向,戚雲柯便想讓她嫁天下最出眾的少俠,享人間富貴,受萬眾敬仰。但周致臻並不覺得武林至尊有什麼好的,只要夫妻倆心心相印,此生歲月漫漫,相濡以沫,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有時他不免遐思,若慕清晏不是魔教教主就好了,昭昭望著他的時候,目光是那樣流波璀璨,情致動人……就像,十三歲的蔡平殊在佩瓊山莊的小湖旁望著自己的眼神。
兩柄長劍在空中相擊,發出鏗鏘激越之聲,宋郁之舊傷未愈,氣力不濟,宋秀之終於磨到了反攻的機會,霎時間劍勢凌厲,劍光如網。
周致臻皺起眉頭。
他知道戚雲柯一直想撮合昭昭與宋郁之,然而在他看來,宋郁之此前太過一帆風順,心高氣傲,目下無塵,比自己兒子還不懂面對逆境與頹勢。周玉麒至少有自知之明,既然不是當掌門的料,早就想好了將來讀書賞畫,照看買賣和田產,關起門來過小日子。
宋郁之若是清醒聰明,就該知道今夜絕不適宜與宋秀之對決。
宋家三叔祖與宋時俊是兩敗俱傷,一個傷重不治,一個昏迷不醒,兩支之間嫌隙已深。
還有宋茂之,雖說動手的是沙家死士,但根源卻是宋家眾口一致的逼迫指責,才給人以可趁之機。若宋時俊復原,或者宋郁之繼位,那些參與過宋茂之之死的宋家耆老與其下子弟必然擔心未來受到清算,今夜就算宋郁之贏了,也會遭到激烈反對。
上策應是暫且退讓,而後徐徐圖之。
更何況,以宋秀之這般步步為營滴水不漏的做派,今夜敢悍然應戰,必有完全的準備。
「嗷……!」
場內叫聲如雷,氣勢如虹。
宋秀之劍尖向下,指著跌倒在地並且肩頭血流如注的宋郁之。
蔡昭用力一捶樊興家:「你不是說宋秀之修為平平嗎?他明明跟丁師兄不相上下!」
樊興家捂著肩膀:「我只是推測,推測而已啊!」
「算卦先生算不准也會被砸攤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