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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足有十七八人, 各個膀大腰圓孔武有力, 並將四張桌子拼在一處,高聲大笑吃吃喝喝,其中被簇擁著中間的那人約莫五十出頭,中等個頭,身形微胖,蓄著一嘴油亮精緻的短須,衣著光鮮,全身上下都寫著『養尊處優』四個字。
蔡昭眼皮一抬,呵呵一聲:「虛張聲勢,色厲內荏。」
慕清晏目中含笑:「哦,何以見得?」
「哼,瞧他鼻孔都朝天了,既是招搖慣了的性子,幹嘛不敢坐大堂中間呢。既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又讓護衛們緊緊靠著自己,可見一斑。」
「小蔡女俠高見。」
離這群人兩桌遠,坐了個精瘦矮小的江湖客,雖是獨自一人,卻是神情自若。他時不時的瞥旁邊那群人一眼,面露不屑之色。
「看不出路數。」蔡昭搖頭。
慕清晏:「看他手腳,掌瘦如扇骨,指骨短而有力,前足長後足輕——這是慣於飛檐走壁的,不知是哪路的獨行大盜。」
蔡昭遲疑:「大盜來這兒做什麼,大風大雪的他偷啥啊。」
「賊不走空,這種大盜不會白白來這冰天雪地的。」慕清晏頗是看好戲的神情。
兩人視線下移,看向西南角那桌,安安靜靜的三人,看穿戴舉止似是一主二仆。那主人年約三十五六,相貌還算斯文,就是愁眉苦臉的活像正在被人追債。
蔡昭依舊看不出什麼,正想轉頭問慕清晏,卻見他蹙眉盯向那主人放在桌上的一雙手。
於是蔡昭也去看那手——除了手上皮膚略比常人白一些,也沒什麼奇特的,不過慕清晏卻眉頭越皺越緊。
蔡昭自去看最後一桌。一看之下,她頓時啊的輕叫了一聲。
慕清晏回過神來問怎麼了,見蔡昭滿臉驚奇,便也去看最後一桌。
桌上只簡單的擺放了兩三盤肉菜,半斤一個的酒壺倒是空了五六個。兩位中年男子相對而坐,默默飲酒。右側那人形容清癯,舉止沉穩,然而眉宇間隱隱悲愴之色;左側那人頜下三縷長須,相貌端正,似乎在勸朋友少飲幾杯。
慕清晏覺得右側之人有點眼熟,蔡昭也正盯著這人。
「你脖子再伸長些,下面的人就看見了。」慕清晏冷不防道。
蔡昭連忙縮回脖子,虛指形容清癯那人,小聲道:「你道他是誰?他是周伯父的堂弟,周致欽周叔父!」
慕清晏轉頭再看,心道難怪這人眼熟,原來他的相貌與周致臻有三四分相似。
他腦筋一轉,幸災樂禍道:「這下你當不成風小晗了,要不叫千雪深給你換換樣子?不然叫佩瓊山莊的人認出來,你就說不清了。」
蔡昭橫他一眼:「放心,他認不住我的。周叔父只來過落英谷兩趟,第一回 來時我才七歲,第二回就是給我姑姑奔喪。那回我病的厲害,根本沒出來見客。等姑姑的喪事完畢,周伯父帶著家人來告辭時,我隔著窗戶看了幾眼——唉呀,周叔父比三年前瘦了好多啊。」
「你對周家人倒上心。」慕清晏冷哼,「那他旁邊這個是誰?」
蔡昭想了想:「應當是中州大俠東方曉,他與周叔父是八拜之交。從少年時起他倆就常結伴出遊。那年清風觀出事,還是我姑姑把他和雲篆道長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東方曉與清風觀有何干係?」
蔡昭:「他原本是清風觀的記名弟子啊,按輩分算是雲篆道長的師弟。後來清風觀全完了,雲篆道長隱居養傷,他也回家保護雙親去了。」
「所以,這樣兩位名門正派的大俠,來這裡做什麼?」慕清晏問。
蔡昭兩手一攤:「我怎麼知道。」
慕清晏目光一動,笑意浮現:「我想到一件事。」
「你這位『周叔父』自幼結識你姑姑與你父親兩姐弟,是以一定清楚落英谷的功夫,對你姑姑的武功估計也不陌生——他也許認不出你的相貌,但肯定認得出你的功夫。」
蔡昭慢慢睜大眼。
慕清晏:「只要昭昭你一出手,他必能看出端倪來。偏偏落英穀人丁稀少,統共你們一家四口,就是再缺心眼也能猜出你的身份來。」
「那,那我該怎麼辦?」蔡昭緊張了。
慕清晏神情愉悅:「你放心,我有辦法。」
「你可別出什麼餿主意啊!」蔡昭腦中亂糟糟的,語無倫次的岔開話題,「除了周叔父那桌,其他人都是什麼來歷啊。」
「這有何難,試一試便知道了。」慕清晏神情氣定神閒,「先試哪一桌?」
蔡昭隨口:「人最多的那桌,就他們趾高氣揚。」
慕清晏一點頭,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拍,蔡昭吃空的三四個碗碟當即跳起來,被震離桌面半尺,隨後他長袖一揮,這幾個空碗碟在空中滴溜溜一轉,隨即激射向窗外,飛至西北角上空後砰的數聲碎裂,幾十片碎瓷片就這麼直直墜落。
蔡昭被他說干就乾的行事效率嚇到了。
很快,樓下大堂傳來一陣粗言穢語的怒罵叫吼——只見那養尊處優的白胖子及其手下都手忙腳亂的跳躍躲閃,好避開從天而降的『暗器』。
慕蔡兩人凝目片刻,最後幾乎冷靜的得出結論——「是駟騏門的功夫。」
第48章
在一陣破口大罵中, 二樓緩緩下來了一對年輕美貌的男女。男子高大筆挺,清俊貴氣,女孩秀美嬌小,似乎膽子不大, 一直怯生生的縮在男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