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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血沼澤出來後,我和三師兄五師兄不是回了這裡嘛。」蔡昭道:「為了找出紫玉金葵,我在姑姑的遺物中一通翻查,沒發現紫玉金葵的消息,倒翻出一本姑姑年少時寫的札記,都是些早年間的江湖見聞,瑣碎小事——裡頭有幾句話,寫的頗是玩味。」
「有那麼一回,姑姑給了大師兄一缸活蹦亂跳的溯江鯪魚,讓他嘗嘗鮮。大師兄請酒樓大師傅將整缸鯪魚都煮了,然後給在場所有人每人一條分了,當時姑姑還夸這小兄弟講義氣。」
慕清晏不解:「這有什麼不對勁?」
蔡昭道:「當時姑姑和師父出門了,在客棧的只有他們剛救來的一群貧苦孩童和尹素蓮主僕三人。」
慕清晏哦了一聲,目露瞭然之色——孩童孱弱貧苦,分吃美食是天降之福,可尹素蓮自幼龍肝鳳膽什麼沒吃過,當時的曾大樓又不是沒見過尹岱的排場。
蔡昭再道:「還有一回,他們困居破廟,姑姑給了大師兄一瓶雪蟬丸。結果等姑姑回來,才知道大師兄將整瓶雪蟬丸給後來躲進廟的江湖豪俠們分了,其中也有尹素蓮。」
這次慕清晏直接道:「雪蟬丸是用來滋補丹田的,尹素蓮根本不會武功,吃了也沒用,是不是?」
蔡昭點頭嘆氣,「總而言之,當我知道你說服了致嫻姑姑時,我就猜到師父身邊的暗線是大師兄了。」
慕清晏:「這般明顯,你姑姑和戚雲柯就沒發現?」
蔡昭嘆道:「師父年少時可老實巴交了,我娘說那會兒還有人喊他戚大傻呢。我姑姑也沒好到哪裡去,大大咧咧的——在佩瓊山莊時,閔夫人數年如一日的給她使絆子,飛向周伯父的媚眼都快到天上了,她過了好幾年才明白過來。」
慕清晏略一思索,搖頭道,「未必,蔡女俠是粗中有細,好端端的她在手札中寫這些做什麼。我猜她隱隱覺察到了什麼,卻沒往心裡去,便隨手寫了一筆。」
蔡昭想了想,「也有可能。」
兩人在蔡平殊墓前聊了許久。
他們聊到了溯川河谷遭遇的黑衣人,那個有些眼熟的陣法,如今想來,應該是蔡平殊修改過的青闕宗祖傳陣法,為怕尹岱多心,她甚至不敢公布,世間唯有戚雲柯知道。
還有堅毅果決的楊小蘭,據說如今已養好了傷,打算回駟騏門清理門戶了。
最後是尹素蓮母女,戚凌波醒後得知了一切,大哭一頓後忽的堅強起來,於是帶著半瘋的母親和殘了一臂的戴風馳,回了尹氏老家。
日頭漸漸西下,後山陰冷,兩人起身回去。
一路上人跡漸多,在樹下懶散掃落葉的老夫婦,在土坯邊忙於栽種的青壯男女,捧著簸箕採摘果子的大娘們,還有扎著小鬏的小丫鬟小僮兒們來來往往……他們看見慕蔡二人也十分淡定,客氣些的行個禮後嬉笑跑開,也有翻個白眼當沒看見的。
蔡昭看慕清晏皺著眉頭,肩頭微微繃緊僵硬,便道,「肩膀又疼了吧,叫你能耐,叫你那麼早起床……前頭轉個彎就是小晗的屋子了,現在空著,我扶你進去歇歇。」
蔡晗的床鋪狹小許多,慕清晏躺上去後蔡昭就只能坐在床邊。
她一面剝橘子,一面絮叨著感慨,「真不明白,尹素蓮生的再美貌,十幾年下來,她什麼為人大師兄也該看清了,師父就醒過神來,大師兄為何至死都喜歡她呢。」
慕清晏神情疏離,淡淡道:「不一樣的,曾大樓是真的鐘情,他喜歡的就是尹素蓮本人。而戚雲柯興許只是被眼前的絢爛繁華迷了心竅,天下首宗宗主的青睞,江湖第一美人的垂青。他以為自己要的,其實並不是真正想要的。」
蔡昭低下頭,緩緩的撕著橘瓣,等剝完了整個坑坑窪窪的橘子,她忽道:「再過幾日,我跟你回瀚海山脈吧。」
慕清晏頗是意外,隨即歡喜之意如泉涌般漫到心頭。他拉住女孩,「真的?你,你不怪我騙你血蘭的事了麼?」
蔡昭譏嘲:「我還當你一輩子都不會問了呢。」
慕清晏歡喜的抱住她,眸生春意,側頭看去,仿佛嫵麗的春枝翠色。
他急急道:「我怕一提這事,你就要藉機跟我鬧生分,索性就賴著不說了。你剛才說要跟我回瀚海山脈,是真的麼,快說,是不是真的!」
蔡昭嘆道:「你被埋在廢墟中時我就想了,只要你不死,我便什麼都不怪你。我,我們不要像師父那樣,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慕清晏滿心喜悅,靜靜抱著女孩,滿口稱好。他素來口才靈便,此時此刻卻只會反反覆覆的說好,「……下個月我們便啟程吧。」
蔡昭奇道:「為何是下個月,我以為你恨不能明日就走。」
慕清晏道:「你外祖母寧老夫人不是正帶著小晗過來麼?我算著日子他們下月初就到了,我要把你家人認全了再走。」
蔡昭見他一幅認真理論的模樣,噗嗤笑了出來,一把將人撲倒在床鋪上,壓著他的胸膛,去親他泛著青色經絡的雪白脖頸和清晰喉結……
屋門被急促的打開,蔡昭跌跌撞撞的被人推出屋門,然後啪的一聲巨響屋門緊緊關上。
蔡昭還想說兩句,翹翹的鼻尖險些被大力關上的屋門撞到。
在門縫闔上前,裡頭傳出又羞又怒的男子聲音——「沒辦親事前不許再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