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這間客棧一共有幾人?」曾大樓問。
弟子回答:「一名掌柜,一名廚子,四名夥計……全在這兒了。」
「有幾人住店?」
這次蔡昭回答了,「今夜,只有我爹住店。」
——又是一陣令人心慌的靜默。
「你們先去看看幾人的屍首。」戚雲柯身體不支,被人攙扶著坐下歇息。
曾大樓應命。
蔡昭腳下不穩,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盡了一半,全靠常寧用手臂撐著她。
木然走下樓梯,她奮力推開常寧,強裝鎮定的倚在大堂中的柱子旁,全身發冷,手腳不住的打顫。
掌柜的屍首被翻過來,那張熟悉的蠟黃面孔映入眼帘,眾人齊聲驚呼——原來他的胸口破開一個血洞,心臟已被摘出,掛著幾縷血肉冷冰冰的垂在體外,四肢綿軟垂下。
曾大樓一愣,大聲道:「將其餘幾人的屍首也翻過來。」
眾弟子立刻照辦——果然其餘五人也是胸口破開一個血洞,心臟被掏出掛在體外,四肢被打斷筋骨。
戴風馳失聲大叫:「這是落英谷的千花千葉擒拿手!」
眾人一驚,然後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蔡昭。
千花千葉擒拿手是落英谷的絕技,一共二十一招,前二十招都是擒敵之用,只有最後一招『拈花摘葉』是用來取人性命的。
出招時先打斷對方的四肢,而後直取心口要害;功力深厚的,能活活掏出人心來,便是功力不足的,也能破開胸腔致人死地。
因這招數太過毒辣,多任谷主都不欲使用。
然而十八年前塗山大戰後,蔡平殊修為盡失,落英谷風雨飄搖,蔡平春為了震懾群魔宵小,刻意在青羅江大戰中用『拈花摘葉』連創數十人,血染河灘,驚駭眾人。
「二師兄太武斷了吧,就這麼一處傷口,就能斷定是落英谷的功夫麼?」樊興家望見樑柱旁的蔡昭臉色蒼白,心中覺得好生可憐。
戴風馳傲慢道:「你懂什麼,看看這傷處的位置和出手的勁道,六人都是一擊斃命,除了掌柜略有傷痕之外,餘下五人毫無還手之力,這麼厲害的招數,非『拈花摘葉』莫屬啊!」
「二師兄錯了。」宋郁之忽道,「廣天門的摘心手也有這般威力。」
戴風馳一愣,隨即又道:「摘心手只是取心而已,可是『拈花摘葉』還能打斷人四肢骨骼,你們看這六具屍首是不是都斷了手腳?」
眾人看去,果然如此。
常寧冷冷出聲,「我不會落英谷的功夫,但我依然能將戴師兄四肢打斷,掏出心肝,戴師兄要不要試一試。」
戴風馳一噎,「你是在恐嚇於我麼?!」
「不敢。只是告訴戴師兄,天下功夫多的很,只要修為的境界到了,想怎麼殺人就能怎麼殺人。」常寧淡淡道。
戴風馳憤而閉嘴。
「大家看地上是什麼?」樊興家再度出聲。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倒落的櫃檯旁,掌柜的右手指尖染血,地上被他屍體蓋住之處用血劃了短短的一豎。
「一豎,這是什麼意思?」曾大樓困惑。
樊興家彎腰看了半天,「這是想寫字沒寫完吧,什麼字呢。」
戴風馳又張嘴了,「說不定不是一豎,而是沒拉長的一橫呢。」
「一橫?」樊興家不解。
蔡昭聲音泠然,「落英谷的落字,第一筆就是一橫。」
她轉身向戴風馳,「二師兄想說什麼不妨直說。說一半藏一半,著實慫的很,而且大家也聽不懂。」
戴風馳被激怒了,「好,那我直說了!眼下情形十分清楚了,昨日深夜,店內夥計偶然撞見令尊在屋內不知在做何勾當,驚慌之下發出聲響。令尊發覺後,出門就取了那夥計的性命,然後一不做二不休將客棧中人殺個乾淨,免得泄露了機密!」
「我看不見得。」常寧譏諷道,「這不是還讓戴少俠瞧破了其中玄機麼?顯見這殺人滅口的手段一點用處都沒有。」
戴風馳梗著脖子,「興許是情急之下,蔡谷主不及細細思索。」
「能叫你這種蠢貨看破,不是不及細細思索而是根本沒長腦子吧。」常寧冷笑,「既然蔡谷主肯定有腦子,當時情形必然不是如此。」
戴風馳漲紅了臉。
「二師兄。」蔡昭忽而微笑,「你知道這幾日北宸六派屢屢受到魔教襲擊吧。」
戴風馳嚇一跳,「知,知道。那又怎樣?!」
「我一直在想,魔教能屢屢得手,莫不是在六派中有了內應?」蔡昭斂容,將眼睛一瞪,「二師兄,你是魔教的內應麼?!」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不許血口噴人!」戴風馳激動的差點跳上房梁。
蔡昭上前一步,逼近道,「當年尹老宗主曾經說過,北宸六派同氣連枝,手足一體,只要我們自己同心協力不生猜忌,魔教便殺不敗我們。」
「如今倒好。二師兄先是只憑屍首上的幾處傷勢便一口咬定是落英谷的功夫。再憑地上一點血跡咬定我爹在屋內幹了不可告人的勾當——哈哈哈哈,二師兄,你這能耐不去茶館裡說書掙幾個銅板委實可惜了!」
戴風馳被罵的張口結舌,額頭冒汗。
蔡昭踏上一步,氣勢咄咄,「我爹在外頭待了半個月,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不能行機密事,非要千辛萬苦的趕回青闕鎮,堂而皇之的住進客棧,然後不等眾夥計睡下就著急慌忙的做起隱秘之事來——他是瘋了還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