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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該猜到了,你喜歡她。」即便經過一年的休養,胡鳳歌依舊消瘦的嚇人,兩頰陷下,顴骨高高聳起,襯著一雙高傲的鳳目愈發大了。
「你暗暗喜歡李如心,卻又無法言明,這不是你的錯。」她輕輕道,「但你誤導我,叫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這就太可惡了。」
她自顧自的說完,根本沒去聽於惠因又驚又急的辯解。她更想到,李如心既不會武功又不通藥學,能拿出什麼了不得的迷藥來。以於惠因的修為和歷練,若是真不願,就算上了床也弄不出聶思恩來。
她輕輕按住自己的心口,那兒有一道正正狠狠的刀痕,由她從小戀慕之人親手捅了進去。恍惚間,她又聽見那位亦兄亦父的長輩的教誨——
「小鳳,好好的大白天不練功,又溜去探望惠因了吧?小小風寒罷了,用不著擔憂……好好好,我知道惠因待你好,可那是他秉性溫厚,他待所有人都很周到體貼啊。」
「唉,小鳳,你自幼孤苦,性情又倔強,我只怕你因著人家待你一點兒好,就對人家死心塌地了。難道,你不覺得惠因瞧李大小姐時的眼神麼……行行,我不說了。」
「濱海之東的兩座分舵近日不大像話,我派你跟著許堂主去整肅教規。呵呵呵,怎會是藉故支開你呢?……唉,可惜大公子受傷後不知去哪兒了,不然有他在,定能護你平安。好罷,我答應你一定好好的;等你滿十五歲,就親手為你打一支釵。」
「不過小鳳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你的心室與常人有異,是略略偏右的。這件事切切不可外傳,至親亦不可告知。你面狠心軟,我始終擔憂你將來會吃大苦頭,說不得,這異征什麼時候能救你一命。」
一語成讖。
如今已經沒幾人記得昔日驚才絕艷無所不通的路成南了。
一年前她獲救後不久,才聽慕清晏告知路成南的埋骨之處。於是她強撐著虛弱不堪的傷體趕赴武安山,從常家塢堡的後山掘出路成南的棺槨,打算另行安葬。
整理遺骨頭時,她發現他的衣袖中赫然藏著一支小小的黃金鳳釵。
冬去春來,斯人早逝,唯有這一份久遠的承諾穿過漫長歲月的塵埃,依舊金光燦然,精緻如新。
望著驚疑不定的於惠因,胡鳳歌忽覺得一陣倦怠,她懶得再與這個虛偽怯懦的庸人計較——她是路成南教養出來的姑娘,敢愛敢恨,果決乾脆。君既無心我便休,君若欺我害我,我必百倍奉還!
「教主,於惠因真能任我處置麼?」胡鳳歌緩緩回頭。
慕清晏眼神淡漠,「請胡長老自便。」
胡鳳歌低頭拱手道謝,「殿內不好見血,把人提到外面去吧。」
游觀月立刻貢獻出兩名部下,將不能動彈的於惠因連人帶椅子搬去了殿外,胡鳳歌繼續由仇翠蘭扶著出了殿。
仇翠蘭似乎想到了什麼,臉白如紙,腳步蹣跚,經過高高的殿門檻時還差點絆到。
靠牆而站的上官浩男見狀,頗有詩意的感慨道,「如斯佳人,我見猶憐啊。」
游觀月斜乜著眼:「怎麼著,想給你家的鶯鶯燕燕紅紅再添上一個翠翠,四人好湊一桌博戲賭棋的搭子?」
上官浩男摸著下巴的胡茬:「這也未嘗不可啊。」
「哼!濫情的男人!」游觀月怒而甩袖。
兩人才說了四句話,就聽外頭傳來兩聲短促的慘叫。
游觀月與上官浩男面面相覷,這聲音分明是於惠因發出的,但以於惠因的修為和心性,便是受了些酷刑也不至於慘叫出聲,何況這也太快了。
很快,殿外的侍衛疾奔來報信,「稟告教主,胡長老斬斷了叛賊於惠因的兩手兩腳,隨後扔去後山亂葬崗餵野狗了!」
游觀月倒抽一口涼氣,上官浩男咧嘴嘶了一聲,嚴栩全身僵硬,幾乎下不去筆。
唯有慕清晏輕笑起來:「好,好,胡長老終於緩過來了。」
游觀月趕緊附和:「對對,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不來點兒狠的辣的,人家還當咱們胡長老的赫赫聲名是吹出來的呢。」
呂逢春目中露出深深的恐懼,求饒的話梗在喉間說不出來。
慕清晏短短瞥了他一眼,「送呂長老上路,利索些。」
呂逢春心知自己性命是不可救了,忍不住哀求道:「教主,我的家小……」
「你放心。」慕清晏負手背立,語氣溫和,「但凡不再主動鬧事的,所有俘獲的呂家人我一個也不會動。」
高大的黃銅吊燈垂落下的燈火微微晃動,將他清俊白皙的面龐照的半明半暗,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嚴栩繼續書寫,履行秉筆使者的責任。
呂逢春以為自家老少如今都成了慕清晏的階下囚,然而這隻對了一半。
之前攻打藏匿呂氏家小的據點時慕清晏刻意要求部眾文火慢燉,不但不急著攻打,甚至不肯接受對方痛快的投降,而是每日在陣外謾罵譏嘲。如此一來,但凡有半分氣性的呂家人都會忍耐不住,出來拼命——其中就包括呂逢春的三個兒子四個女婿和七八個侄兒外甥。
待到殺入據點之日,被擒的呂家人已不剩幾個了,且多是婦孺老弱。對於這些人,慕清晏倒是十分仁慈可親,不但給他們尋好了定居的村落,將來還要分他們田地農具,讓他們以後好好做人,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