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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秀之強撐著站起來,被人扶著坐下,喘口氣道:「煉製屍傀奴本是魔教的奸邪行徑,我們平素只有耳聞不曾得見。半年前,因為魔教內訌,新任教主慕清晏厲行剿亂,竟有幾個零星的聶氏餘黨逃到了廣天門周遭。」
「當時父親恰好不在家,茂之與我將這些人捉起來後一頓審問,其中幾人為了活命,居然說他們曾為聶喆煉製屍傀奴,如今可將這門邪術獻給我們。」
寧小楓輕輕啊了一聲,驚疑不定的去看丈夫,蔡平春面色凝重。
樊興家傻傻的去看宋郁之,宋郁之神色惶然,唯有蔡昭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出神。
宋秀之繼續道:「我當時便言此事邪惡歹毒,斷斷不可,應當趕緊將這幾個聶氏餘黨交由聖堂諸位長輩共同處置,可是茂之一直不肯。拖了幾日後,茂之忽然來告訴我,說囚室起了火,將那幾個聶氏餘黨盡數燒死了,於是我只瞧見幾具無法辨認的焦黑的屍首——茂之,我說的可有一字虛假?」
眾人視線齊聚過去,宋茂之被瞧的尷尬惱怒,依舊梗著脖子道:「沒錯!你說的沒錯,我說的也沒錯。囚室的確著了火,人也的確被燒死了!」
楊鶴影冷笑道:「說的好聽,誰知道那幾具屍首是哪兒來的?那幾個聶氏餘黨是不是叫你藏了起來!」
「楊老匹夫你個王八羔子!」宋茂之怒喝。
三叔祖大怒:「宋時俊,管好你的兒子!」
宋時俊面露怒色,龐雄信賣力將宋茂之安撫住。
楊鶴影滿臉堆笑:「秀之,你接著說。」
宋秀之脖子經脈浮起,虛弱至極,已現氣竭之色,仍然盡力道:「過了兩個月,我發現茂之行蹤隱秘,常常是只帶兩三個心腹護衛,然後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影。我攔著他質問,他說尋到了一處草木茂盛的山頭,去哪兒遊獵散心。可是不論我怎麼問,茂之始終不肯告訴我那處山頭在哪兒,也不許我跟隨——茂之,我有沒有誣賴你一個字?!」
宋茂之氣的臉色發紫,咆哮出來:「還不是自從去年之後你就不住勸我不要出去遊獵,不然就去告訴幾位長輩,我當然不能告訴你地點,也不能叫你跟著了!」
這等辯駁簡直豪無所說服力,宋時俊臉色越來越難看。
宋秀之用胳膊努力將自己撐起來:「茂之,那之後,你離開廣天門的時間越來越長,還不斷向帳上支取銀錢,糧草,兵械甲冑,甚至珍奇藥物。我再三問你緣由,你只不肯答。」
宋茂之惱怒道:「自從去年你我被魔教奸賊劫走之後,廣天門中多少人在暗中笑話我!我要另起爐灶,自己馴養一批效忠我的人手,這有什麼錯!」
五房的曾伯祖父忽然微微一笑,「時俊啊,就算不論屍傀奴這件案子,茂之這等做法,可是觸犯門規了。」
宋時俊心焦如油煎,強笑道:「這,這個,茂之年紀小,不懂事,以後慢慢教,慢慢教……」
三叔祖高聲冷笑:「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小呢,掌門侄兒你真是愛子心切啊!」
楊鶴影打斷他們,「你們先別爭這個了,秀之,趕緊說最後那件事啊!」
宋秀之道:「一個半月前,原本說要出門遊獵半個月的茂之忽然血淋淋的回來了。我見他的三個心腹護衛沒跟回來,就問怎麼了。茂之說,有一夥蒙面人夜襲那處山頭,將他的人都殺光了,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後來我才知道,黃沙幫一眾老幼也是那夜被屠戮殆盡的。」
沙祖光嘿嘿陰笑兩聲,「茂之大公子好身手啊,那麼多人死了,就你一個活著回來了。」
「笑什麼笑,笑你娘偷漢子給你找了個新爹嗎?!」宋茂之大聲罵回去,「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好不容易才聚集了幾十名好手,結果一夜之間叫人殺了個乾淨!至於什麼黃沙幫紅沙幫,我從來沒見過!」
宋秀之似乎氣力用盡,頹然倒向椅背,「就是這些了,我所說的,俱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茂之,你若覺得我哪個字有假,請父親家法處置便是。」
「好好好,秀之你好好歇息啊。」楊鶴影滿臉慈愛笑容,一轉身義正辭嚴道,「就是因為秀之知道的這些事,才遭人截殺,險些性命不保。宋掌門,你可不能姑息縱容逆子啊。」
宋時俊一時無措,身形凝滯。
寧小楓心中疑惑,輕聲道:「怎麼會這樣,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蔡平春對妻子搖搖頭,示意先別發言。
三叔祖站到當中,端端正正的向宋時俊行了個禮:「宋茂之另立門戶,濫殺無辜,煉製屍傀奴,敗壞我廣天門門規,天地所不能容,請掌門立行處置!」
四周響起整齊的呼喝:「請掌門立行處置!」
角落中的宋郁之喃喃道:「難道是真的,難道是真的?」
樊興家也是毫無頭緒,誰知蔡昭斷言,「假的。」
宋郁之頓時從驚惶轉為驚喜,蔡昭又補一句,「你兄長叫人給算計了。」
「你怎麼知道!」宋郁之喘氣。
蔡昭壓低聲音:「聶喆的確懂得煉製屍傀奴,可是他的人早在極樂宮被攻破時就叫慕清晏一鍋端了。尤其是煉製屍傀奴的那批人,禍害瀚海山脈的山民多少年了,慕清晏頭一個就是拿他們立威祭旗,那陣是殺的人頭滾滾,一個沒放過。」
「去年夏日起兵反叛慕清晏的,一半是呂逢春的人,一半是對聶恆城死心塌地的人。這些人覺得聶喆辱沒了聶恆城的威名,根本不願為其所用,多年來抱著對聶恆城的忠誠默默蟄伏隱居,直到呂逢春打出輔佐聶思恩的名頭,外加慕清晏被擒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們才肯出來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