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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戚雲柯罵道:「你們阻攔我抓捕孽徒,意欲何為?!」
龐雄信哈哈大笑:「抓捕?我看是殘害吧!先把人弄個半死,再慢慢審問吧。」
李文訓看著地上被打落的暗器,臉色也十分難看:「宗主,用這等下三濫的東西暗算自己宗門內的弟子,說出去不怕被人恥笑麼!」
假戚雲柯強自忍耐:「李師兄,你也瞧見了,千面門的那個弟子不知被這孽徒藏哪兒去了。千面門的易身大法若是流入江湖,遺禍極大啊!若是蔡昭願意老實說出那千面門弟子的去向,我又何必出此下策!李師兄,不如你勸勸她?」
蔡昭自然聽見了這些話,一刀順著對手的分水峨眉刺斜斜劈下,笑答道:「我不知道那千面門弟子的下落啊,我只是隨隨便便劫了個獄,誰知道劫了個假的,我還沒問師父把真人藏去哪兒了呢。莫不是要私藏起來,作別的用處?」
這話答的極妙,正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假戚雲柯七竅生煙也無濟於事。
——宋郁之遠遠看著這人,暗暗思忖他究竟是誰,竟能將師父戚雲柯扮的這麼像。
「與其這樣冒險,不如我們想法子暗中捉住那假宗主,好好審問便是。」宋郁之聽了女孩的計劃,只覺得頭皮發麻。
「三師兄真的覺得只要抓住了那冒牌貨,就能問出師父和爹爹的下落?」蔡昭微笑中帶著幾分悲傷,「那冒牌貨只是個棋子,一顆隨時可能暴露的棋子。怎麼會讓棋子知道要緊的秘密呢?」
宋郁之已有數年江湖經歷,知道女孩所言不假,當下沉默不言。
蔡昭沉著:「他們費那麼大力氣活捉師父和爹爹,我相信不會輕易殺了他們的。那麼,什麼時候他們沒有利用價值了,可以殺掉了呢?就是冒牌貨徹底頂替他們的時候——所以我一定要把事情鬧大,鬧的無可收拾,鬧的冒牌貨站不住。」
「然後呢?」宋郁之追問。
「這就是我要請師兄幫我的第二忙了。」蔡昭笑了下,「我走之後,九蠡山就要靠師兄穩住局勢了。冒牌貨只要咬死了不認,李師伯他們終究有顧忌,不能殺不能拷問,頂多軟禁了事。廣天門卻不一樣——」
宋郁之看懂了女孩眼中深意:「你篤定?」
「不能。」女孩搖頭,「我姑姑說過,當你進退維谷不知所措之時,就不要管東管西,按著你心中最想做的事去做,對錯都不要後悔——我想下山,我覺得答案在山下。」
宋郁之收回思緒,又聽見那冒牌貨的叫嚷。
「既然李師兄無能為力,就請退開些罷。等我擒下這孽徒,再慢慢分說。」假戚雲柯陰著臉,「我究竟還是宗主,宗門中哪個弟子不肯從命捉拿蔡昭的,就是已經中了魔教的詭計,打算欺師滅祖叛亂宗門。」
此言一出,李文訓等人皆躊躇難行。
龐雄信笑的不行:「宗主大人別瞪我,我膽子小,經不得嚇,況且我們又不是青闕宗的。」
假戚雲柯恨聲:「既然不是宗門弟子,你來攪和什麼?!」
龐雄信一臉正氣:「我們廣天門素來正直磊落,鋤強扶弱,見義勇為,嫉惡…嫉惡…咳咳,總之見不得下三濫的行徑。」他肚裡墨水有限,只好暫停發揮。
他兩手一攤,「沒法子,廣天門弟子就是這么正氣凌然,丹田中的正氣一個收不住就會噴出來,想忍都忍不住。」、
歐陽克邪等人忍不住笑出聲。
龐雄信不但不讓灰衣人放暗器,連太多人圍毆蔡昭也不許。
——其實蔡昭現在倒不怕人肉陣,之前是顧忌同門師兄弟,如今她寶刀在手,隨便劈殺的血肉橫飛也無妨。
拼殺了大半夜,此時天色微明。
蔡昭抬起頭,靛青色的天光落在疲倦的臉上——手腳開始乏力,她知道今夜差不多了,是時候離去了。
她提氣運起飛花渡,幾下飛躍往萬水千山崖方向而去。
短鷹鉤鼻子看出蔡昭意欲遁逃,大喊:「大家快跟上,她要逃了!」
灰衣人泥浪般跟上,蔡昭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灰衣人陣法已亂,人擠人的急奔而至,她迅速回身,刀光嫣紅如霞,一時間血肉翻飛。
宋郁之趕到時,正看見女孩嬌嫩的面龐雪白泛青,沾了點點血跡,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昨夜蔡昭出門前,他最後問了她一句——「尋常小姑娘,都願意等著長輩來料理這些難事,你怎麼就不願等一等呢?」
女孩兩手按在門栓上,回頭一笑:「等?等到什麼時候?等個把月後令尊抵達,然後大家一通扯皮,那冒牌貨依舊不肯認,令尊難道敢給他上大刑麼?」
「再等個把月或者短些,周伯父也到了,再再一通扯皮,兩位長輩終於李師伯等人達成一致,對冒牌貨嚴加審問。然後,冒牌貨的確什麼都不知道。」
「如此過上一個多月,我爹和師父依舊下落不明——既知如此,我還要等麼?」
宋郁之難以回答,因為他知道女孩說的這些,正是未來最大可能發生的結果。
「人生在世,總會遇到些倒霉之極的光景,她會發現父兄不能靠,尊長不能靠,摯友亦不能靠。靠山山要倒,靠海海要枯,那有什麼法子呢?只能靠自己了。」女孩用力拉開門扉,寒風猛烈灌入屋內。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