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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進了地下墓室後,我反倒懷疑了。」蔡昭凝視火光,「外人看我姑姑豪邁果決,坐立起行,其實我知道她心底很是細膩柔婉。」
憶起往事,她微微出神,「祖父為她做的小木劍,祖母給她繡的虎頭小鞋,第一回 見到大海時採集的貝殼……姑姑都小心的收了起來,上頭都掛了寫有年份的簽子。在姑姑的遺物中,我還找到了她年少時用過了幾把劍,哪怕舊了斷了缺口了,她也都一把把妥善保存起來。」
「倘若路成南真是她生死相隔的心上人,以姑姑的性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心上人孤零零的埋骨此處。姑姑會將他帶回落英谷,與自己一同葬在後山那顆大桃花樹下的。」
「但若路成南接近我姑姑是居心叵測,後來兩人反目——看我師父的神氣,仿佛就是這個意思。」蔡昭用樹枝胡亂撥撥火堆,「我姑姑那樣嫉惡如仇,給路成南留副全屍就很好了,哪裡還會這麼麻煩的建一座地下墓穴。」
慕清晏將烤雞翻了一面,「所以路成南這是兩邊都不靠?」
「對呀。」蔡昭望向西側那塊巨大的石柱,下面是路成南的墓室,「姑姑他們既耗費了許多精力為路成南建了地下墓穴,使他的遺骨不會受到聶氏黨羽的侵擾,但似乎又沒有窮極心力,反覆耐心的尋找一塊吉壤佳穴——不然怎麼會疏忽的留下那麼大一根石柱在墓穴上方,導致十幾年間不斷緩慢陷下。」
「這等做法,我倒覺得姑姑他們像是在對待一位,一位……」她斟酌用詞。
「一位令人敬重,讚賞,感激的英雄豪傑,但彼此又並沒什麼交情。」慕清晏補上。
蔡昭拍掌:「對,就是這樣!」
烤雞被火力煨的油光滋滋,香氣撲鼻。慕清晏將之遞給女孩,自己則倒了杯酒,「這樣說來,也對,也不對。」
「什麼意思。」蔡昭將油亮噴香的烤雞肉細細撕下來,塞進一個個已經烤軟煨熱的麵餅中,分給慕清晏與自己。
慕清晏拈著麵餅,蹙眉道:「起初我也以為路成南是你姑姑的心上人,那麼後面的事就說得通了——石老二中了幽冥寒氣後,路成南將紫玉金葵盜出來交給你姑姑。之後也是為了不讓路成南為難,你姑姑才將紫玉金葵還了回去。」
「神教寶庫歷經兩百年,擴建了不知多少次,教外之人要在堆山填海的寶庫內找一件東西,沒知情人指點,斷不可能。可若是路成南與你姑姑並無交情,那之前又是誰告訴你姑姑紫玉金葵的所在呢?」
蔡昭吃的臉頰鼓鼓的,聞言一頓:「所以,魔教中還有一人在為我姑姑指路?」
「這是第一問。」慕清晏道,「第二問,人皆道聶恆城最器重四弟子路成南,那麼路成南究竟是做了什麼,聶恆城才會對他起了殺心呢。」
「從路成南的屍骨上來,他是中了聶恆城的飛雲摧心掌而死,加上嚴長老的說辭,那麼路成南就是被發覺盜走紫玉金葵那夜受的致命傷,隨即奔逃出教。如此說來,聶恆層殺害愛徒,就是因為他盜走了紫玉金葵?」
蔡昭露出迷惑的神情,「可是大家都說紫玉金葵是雞肋之物啊,除了治療幽冥寒氣留下的傷,沒有別的什麼大用處了。」
「若真沒有別的用處,路成南不會冒著偌大兇險盜走紫玉金葵,聶恆城也不會因為區區一件雞肋就對愛徒痛下殺手——紫玉金葵肯定有別的用處。」慕清晏騰出一手來拿樹枝,將蔡昭撥亂的火堆又攏了回去。
「路成南從聶恆城手底下逃出後,沒去別的地方,而是直奔了你姑姑——可見紫玉金葵所暗藏的秘密已不是神教中任何一人可以幫他解決的了。」
「這個秘密,路成南知道,常大俠知道,你姑姑知道,還有如今僅存世間的石家兄弟應該也知道。所以我們非找到他們不可。」
夜風散漫,山間傳來數聲野獸呼號,蔡昭不自覺的攏了攏衣領,心頭有些毛毛的。
遙想當年路成南孤立無援的負傷逃亡,將一件驚天秘密託付給蔡平殊,旋即死去,為了感激他的義舉,常昊生與石家兄弟即便在倉促間也要建造一座地下墓穴來供奉故人遺骨。
慕清晏抬眼看了看女孩,「現在,說說你從路成南靈台上玉盒中偷拿的東西罷。」
蔡昭默了片刻,才道:「我的確有石氏雙俠下落的線索。」
她從腰囊中取出一塊用手帕包起來的扁圓形物事,打開手帕後露出裡頭又黑又硬的模樣,舉到火堆前給對面之人看。
「柿餅?」慕清晏皺眉。
蔡昭道:「你覺不覺得這柿餅的形狀與尋常的不同。」
慕清晏細細一看,「似乎被壓成了六角菱形,挺奇特的。」
蔡昭放下石化了的柿餅,嘆道:「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吃過這種柿餅,酸甜芬芳,滋味尤其美妙。」
火光映照中,她眼前仿佛出現了蔡平殊的笑顏——
「姑姑,柿餅真好吃,咱們下回多買些。」意猶未盡的幼童咂吧著小嘴。
「好吃吧,不過那柿餅不是買來的,是姑姑的老友寄來的。」
「那就讓他們下回多寄些呀。」
「可姑姑不知道他們如今住哪兒啊,會不會再寄來柿餅,得看運氣嘍。」蔡平殊臉上露出悵然懷念的神情。
小小蔡昭很是心疼,「啊,那姑姑想老朋友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