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常寧回頭對蔡昭道:「我看還是宰了他吧,這蠢貨帶回去也問不出什麼來——地下的石頭屋子喊一聲,地上的人能聽見才有鬼!除非他會獅子吼……你看他像練過這功夫的麼?」
蔡昭嘴角一翹:「不像練過獅子吼,倒像練過王八拳。」市井潑皮打架的慣用招數。
千公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研了半天顏色也開不成個染坊,最後怯怯道:「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說。」
常寧其實什麼也不想問,於是拂袖坐到石桌旁,等女孩發問。
「你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的。」蔡昭走到石床前,「第一,他們是不是只抓了你一個千面門的人?」
千公子臉色忽然慘白:「……他們抓了幾人我不知道,但當年千面門滿門被屠,就只逃出我師父一人。師父過世後,千面門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第一句就撒謊——千面門是九十年前被滅的,你師父能活到現在?!」常寧插嘴。
千公子立刻道:「當年滅門時我師父十三歲,十年前過世時他老人家九十六,怎樣!」
常寧無語,別過臉去。
蔡昭點頭:「第二,迄今為止,你一共為他們換了多少人?」
千公子微一思索,「不算昨天那姓樊的,一共八個半,半個是沒成的——不過不能怪我,沒見到真人只有一幅畫像,叫我怎麼變的像。」
蔡昭再問:「那你知道這八人都是誰麼?」
千公子怪叫起來:「姑奶奶,你看看我這鐐銬,我是被他們捉來的,難道他們還會對我推心置腹不成?那八個人我只認識臉,但姓甚名誰我就不知道了。」
蔡昭問其中是不是有個臉圓的,千公子很嚴謹的答臉圓的有三個,你問是橢圓正圓還大小圓;蔡昭無奈,又問是不是有個臉方的,千公子很學術的答臉方的也有三個,你問的是正方長方還是斜扁方。
蔡昭氣笑了:「你換的人裡面有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你會不知道?」
千公子覺得好生冤枉,叫到:「我的師門比過街老鼠也不差什麼了,師父隱姓埋名東躲西藏了一輩子,若不是一年前我出了紕漏,這輩子我都不想和江湖中人打交道!」
蔡昭氣的手心發癢,為了不打斷這二百五的鼻樑,她煩躁的離石床遠些,一直走到鐵架旁才轉身:「好,我現在問你最後一事——這件事你一定知道!」
她順口氣,才道:「你這易身大法該如何破解。」
聽到這話,千公子神情中既自豪又尷尬,賠笑道:「那什麼……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等時效過去。畢竟是糊弄人的把戲,騙不了一輩子的,只要時間到了…唉唉別過來別過來…」
常寧起身,拎起石凳作勢欲砸,千公子嚇的不住往後縮。
「你變的這八個人中,最長的時效是多久。」蔡昭猶有希冀。
千公子囁嚅:「……半年。」
蔡昭一下蹬上石床揪住千公子的衣襟——半年後她親爹的骨灰說不定都給揚了!
「還有一個辦法!」千公子擋臉尖叫。
蔡昭停手。
千公子大口喘氣:「死了,只要人死了,功法立消!」
他咽下口水,「那天難道你沒看見麼?小宮一死,他的模樣立刻變回去了!」
蔡昭側頭,思緒回到昨日背樊興家藏入暗閣後前的最後一刻——對了,震天價響的撞門聲,滿是血污的地毯上,樊興家模樣的屍首正在扭曲變形……
她驀的回頭,質問:「非要人死麼,受了內傷或是刀尖傷不能現出原形麼?」
「受什麼傷都沒用,除非那人願意自己散功,否則只有死——人死丹田破,氣絕經絡斷,才能現出原形!」
千公子扯松衣領,憤慨道,「你以為當年正邪兩道為何會聯手誅滅我派?若是易身大法留有破綻,他們也不會那麼忌憚了我派了!哼,滄海能變桑田,山河可移日月,易身大法絕不更變——這是我師父說的!」
蔡昭皺眉看向常寧。
常寧緩緩道:「殺了那冒牌貨,就什麼也問不出來了。可若不殺,那人咬死不肯認,如之奈何。這可真是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他轉頭又問千公子,「你是什麼時候來青闕鎮的。」
千公子一愣,「這裡原來是青闕鎮麼。三月前他們將我放進箱子帶來這裡,讓我隱藏在街角酒樓等處,反覆觀察一個人。光是看,我就看了那人兩個半月,之後才敢施展易身大法。那人挺威風的,人人向他行禮。」
他嘆氣,「加上昨天姓樊的那個,如今我功力全無,不歇上個把月什麼也變不了的。」
「所以祭祀大典之前,你們就已經埋伏在青闕鎮中了。」說到這裡,常寧忽的清眸一閃。
他轉頭對蔡昭笑道,「你昨天不是想不通他們為何敢把這人弄上萬水千山崖麼?現在清楚了——個把月後,宋時俊就要來看他兒子了。」
蔡昭心中驚電一道:「……之後再個把月,周伯父也來了!」
常寧低頭輕撫衣袖:「駟騏門是個牆頭草,太初觀如今廢了一半,你爹和戚宗主已經被拿住了,再把宋門主與周莊主換了,哼哼,大事可成了。」
他緩緩起身,笑意溫柔,「為了不叫北宸六派一股腦兒被人端了,還是先宰了他吧。只要殺了這人,世上再沒人懂得易身大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