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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平春也看了兩遍圖紙,最後拍板:「行,這幾日咱們將鎮上和谷里翻上一遍,看看能不能將這紫玉金葵翻找出來。」
茶壺中的涼水都喝完了,白瓷小爐中的香灰也被撥弄的毫無火星了,芙蓉在外頭笑嘻嘻的敲門,「小小姐該起床啦,太陽照屁……」
「小小姐已經長大了,你別再說這麼不雅觀的話了。」翡翠淡淡的打斷她,然後砰砰砰將屋門拍的震天價響,「昨天是你讓我們叫門的,再不起床我來潑冷水啦!」
蔡昭仰天長嘆,板著臉打開門:「等所有事都結束了,我一定要引薦你倆認識魔教一位叫星兒的姑娘——人家那才是做婢女的樣子,柔聲細氣,溫柔體貼。哪像你們倆,凶神惡煞,氣焰囂張。就是養豬,豬也被你們氣死啦!」
兩個婢女內心和臉上都毫無波瀾,一起啪啪啪的鼓掌。
「小小姐說的好,多謝小小姐誇獎。等嫁了人我就開個豬場,以後逢年過節多灌兩條肥肥的肉腸給小小姐嘗嘗。」
「魔教教主又不會見了一頭豬就兩眼冒綠光,可見我和芙蓉將您養的比豬強多了。只是害的我倆老是要奔波躲藏——這回一瞧情形不對,立刻連夜逃回落英谷。」
「……行了,還是梳頭穿衣吧。」從小到大,蔡昭就沒說贏過這倆姑奶奶。
今日天色灰暗,下著濛濛細雨,蔡昭撐著一柄油紙傘在鎮上漫無目的的亂走,來到一家熟悉的餛飩鋪子,坐下要了碗餛飩。
持匙吃了兩口,她皺起眉頭:「老闆娘,這餛飩湯頭不對啊,是不是骨頭湯里兌水啦!我也不計較餡里是前腿肉後腿肉了,可這蔥花,我說過多少回了,蔥花一定要現切,不能昨夜切好了放著,你看這都不水靈了……」
老闆娘將大湯勺往鐵鍋里重重一扔,破口大罵起來:「小昭兒你從沒斷奶就在我鋪子裡吃餛飩了,從來都是『好好好,這裡的餛飩天下第一』!如今你人大了,卻嫌棄我們了!賣炊餅的文大郎與賣包子的祖二娘都來跟我哭訴過了,說你前日嫌棄炊餅不夠軟,昨日嫌棄包子餡味道不純。」
「大傢伙兒給我評評理,這小丫頭從小吃到大的東西如今卻嫌東嫌西的,是不是戲文里說的『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我知道,小昭兒你出了趟門,見過大世面了,瞧不上我們窮鄉僻壤的小鎮子了,哎呀呀,這日子沒法過了……」
老闆娘的嗓門洪亮,足能響徹整條小街,蔡昭只好落荒而逃。
挨了一頓罵,肚裡空空,她再次漫無目的的在細雨中走著。
光滑平整的青石板路,每間鋪子,每個轉角,她閉著眼睛都能摸到,這裡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家鄉,仿佛一切如舊,又仿佛一切都不一樣了。
抑或是,變了其實是她自己?
深山大宅中,游觀月與上官浩男遠遠躲在門外竊竊私語。
「教主已經看了三天的卷宗了,還沒看完麼?嚴長老不是說只有一疊嘛。」
「嚴長老的確只送上了一疊,可後來教主又吩咐我們拿了別的卷宗對照啊,不知要看到什麼時候了。」
「哦喲,下雨了。」
「只是細雨,朦朦朧朧的頗有詩意啊。」
「詩意什麼啊詩意,星兒最討厭這種天氣了,什麼都曬不干。」
「快看快看,教主支開窗子了!教主一動不動在看什麼,看雨麼?難道教主喜歡雨天?」
「不會。」
「你怎麼知道不會!你是教主肚裡的蛔蟲麼?」
「不論教主喜不喜歡,反正昭昭姑娘不喜歡,因為下雨天礙著她逛街了。所以教主也不會喜歡。」
「……好吧,算你有理。」
蔡昭悶悶不樂的走回谷地,撞見樊興家正在向蔡平春夫婦匯報宋時俊的病況,囉里囉嗦的說完所有需要藥材,最後他輕聲表示:經過他的全面診治,宋掌門救是能救回來的,但是經脈丹元損傷過度,恐怕於壽命有減。
樊興家離開後,寧小楓喃喃自語:「這話我怎麼這麼耳熟呢。」
「當初給阿姊診斷的大夫也是這麼說的。」蔡平春很快接口。
想到蔡平殊,寧小楓頓時傷痛,她先到昏迷在床榻上的宋時俊,鬍鬚拉茬,憔悴蠟黃,嘆息道:「這傢伙一輩子順風順水,囂張討打,沒想到老了老了,卻有這等遭遇。唉,都是骨肉血親,這宋秀之也太狠了,平時不聲不響的,上來就下死手!」
蔡平春不予置評,轉而問女兒:「你發現紫玉金葵的線索了麼?」
蔡昭伸出三根手指:「這三天我快將鎮子上的那座宅邸翻了個個,什麼都沒有。」
寧小楓道:「你爹爹這三天也將谷地翻了個來回,也是什麼都沒有,紫玉金葵是不是早被你姑姑送出落英谷了啊?」
「娘覺得紫玉金葵是什麼好東西麼?這等容易惹禍的東西,姑姑只要自己活著,肯定不會去禍害別人的。我覺得她應該是在臨終前將東西藏起來了,或者,託付給了別人?唉,偏偏我大病了三日,什麼都不知道。」
「不止你這麼以為,那個幕後之人估計也以為阿姊將紫玉金葵託付出去了。」蔡平春為妻子倒了杯熱茶,「這三日中我仔細捋了捋過去一年多,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抬起頭,「當初來參加阿姊喪儀的都有哪些人,哪些門派。」
寧小楓掰著指頭:「我們不欲聲張,是以沒來許多人——北宸五派都來了,常大哥,長春寺眾高僧,還有門口的青竹幫,連我娘都七顛八倒的過來上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