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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夫也不知道。」嚴栩搖頭,「只知道聶恆城發現後勃然大怒,重重擊傷了路成南。老夫當時也在場,依老夫看來,聶恆城那一擊是下了死手的。」
「竟有此事?真是奇怪了。」胡鳳歌大奇,「聶恆城這人在外頭狠辣無情,但對自家子弟卻十分疼愛。陳曙那等不成器的他尚且百般維護,何況路四哥是他四大弟子中最受器重的一個。我在天罡地煞營中常聽頭領們說,將來承襲聶恆城衣缽的,必是路成南。」
慕清晏問:「那後來呢。路成南去哪兒了?」
「那天夜裡聶恆城有點怪,神情激動狂亂,若不是知道不可能,我還當他練功走火入魔了呢。」嚴栩道,「韓一粟也瞧出了他師父不對勁,一面拼死攔著聶恆城,一面叫路成南快跑——於是路成南就跑了。此後再未出現,也不知去哪兒了。」
慕清晏點點頭,「這麼說來,紫玉金葵是與路成南一道不見的。」他心中有許多疑問,便習慣性的在案几上點著手指。
「這件事先撂開一邊,說第二件。」他轉言道,「數月前,武安常家堡被滿門屠滅,這件事誰做的?」
游觀月與上官浩男面面相覷,嚴栩與於惠因一臉茫然。
胡鳳歌思忖片刻,上前道:「這件事我隱隱聽到些傳聞,應當是聶喆所為。」
「好端端的,五哥去滅常家滿門做什麼?」於惠因奇道。
「我也不知道。」胡鳳歌神情凝重,「聶喆嫉賢妒能,手底一直留不住能人。他輕視我是女流之輩,許多事倒願意與我商議。但我知道,他在暗處一直另有幫手。不說遠的,只說這幾個月,無論是屠滅常家堡還是沿途偷襲北宸六派,我都是事後才知道的。」
「事後我問過參與常家堡行動的弟兄,他們也好生奇怪。要知道常家堡藏的極其隱秘,便是當年路四哥也破解不了常家堡的藏身陣法,誰知卻被聶喆輕易找到了——弟兄們說,行動那夜,有人在沿途預先做了記號,他們才能順順噹噹摸上常家堡。」
這番道來,慕清晏倒有些始料未及。
他原先一直以為是聶喆滅了常家堡,到時將聶喆及其手下全宰了,就算給常家報仇了。現在聽胡鳳歌說來,竟是另有元兇。
「看來,這事得問聶喆了。」慕清晏利落的決定,「幾日前聶喆傷勢加重,如今無法動彈,我們走過去看看。」
眾人同時起身,隨慕清晏一路行去,拐到偏殿一處盈滿苦澀湯藥氣息的屋舍內。
門口守衛肅色抱拳,為慕清晏推開房門。
一行人魚貫進入病舍,但誰也沒想到,躺在病床的聶喆已經成了個死人——傷口血漬凝固,臉色鐵青,面目扭曲,身體冰冷,死去至少數個時辰了。
「啊!五哥,五哥!」於惠因撲上去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門口數名守衛嚇的面無人色,連忙跪下請罪,並表示這一日來,除了送飯換藥的小廝,再無人進入這間病舍。
「他是被內力震碎了心脈。」慕清晏探了探聶喆的心口,「應當是有人假扮送飯換藥的人,進來取了他性命。」他根本沒想讓聶喆活著,是以門外守衛更多是防備有人來營救,便疏忽了有人來滅口。
嚴栩驚呼:「不知是哪路高手殺了聶喆?」
上官浩男上前看了看聶喆的屍首,搖頭道:「未必得是高手。聶喆受傷已重,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尋常修為之人皆可取他性命。」
「今日送飯換藥的幾名小廝中,有一人至今未歸。」游觀月問完手下,返還病舍,「想來凶多吉少了。」
於惠因從病床邊起來,含淚道:「教主,屬下有一言早就想說了。之前教主指出令尊被毒殺一事……是不是孫夫人動的手屬下不知,可屬下以為此事並非五哥指使。」
「五哥曾不止一次說過,令尊性情淡泊,無心權勢,而五哥權位不穩,正需要令尊這樣的幌子。每回有教眾質疑五哥得位不正,五哥就反駁『慕氏的正經後人都沒說話,有你們什麼事』,以此推諉過去。五哥盼令尊安健康泰還來不及,怎會指使孫夫人去毒殺他呢!」
「糟了!」胡鳳歌神色一凜,「若水!」
她反身一躍,飛快出了門,其餘人趕緊隨上。
然而還是晚了,孫若水也死在了病床上——一樣的面色鐵青,五官扭曲,身體冰冷。
上官浩男失聲道:「又是被震碎心脈的。」
慕清晏不疾不徐的走來——他是最後一個進屋的。
他道:「大家不必著急。既然有人要滅口,自不會只殺聶喆一個。聶喆屍身冷去已久,孫夫人自然也早就被殺了。」
嚴栩毫無頭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哎呀,孫夫人沒了教主您別難過啊。」
看著孫若水的屍首,慕清晏內心毫無波動。
很早之前,他就對生母死了心。
軟弱,思慕,渴求,這些尋常孩童對母親該有的情感,慕清晏早就埋葬在了那間腐朽破敗的小黑屋中了。那種被至親無情傷害後還趴上去舔的卑賤情緒,他是一分一毫也沒有的。
成長過程中,他越了解孫若水的過往和品行,對這個生育過自己的女子便只剩下『鄙夷』二字。知道她毒殺了父親後,更添了『憎惡』二字。
唯一可恨的是,當初為了不讓父親傷心,他並未嚴正表明自己對視孫若水若敝履的態度,反叫父親誤會自己對生母還有幾分在意,進而給了孫若水加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