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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的圍觀下,阿姜婆婆流著眼淚領人將整株夜蘭連根拔起,然後潑上桐油, 一把火燒了個乾淨。蔡昭如釋重負, 心想至少再無人能修煉那邪門的《紫微心經》了
宋郁之急著找宋秀之問個究竟, 蔡昭急著知道父母的安危,慕清晏想請教楊鶴影大掌門一個關於物流方面的小小問題, 於是他們旋即向阿姜婆婆等人告辭。
臨行時,慕清晏讓蔡昭三人先走, 自己三人落後幾步。待蔡昭等人走的遠些,他從懷中取出所有的金葉子,又命上官浩男和游觀月將身上的金錠銀票都掏出來,攏在一處後鄭重放到阿姜婆婆懷中,態度沒有半分輕慢。
阿姜婆婆抱著一大包金銀, 布滿濕蘚的蒼老面孔上露出奇特的微笑:「……你看出來了。」
慕清晏道:「昨夜婆婆拿出的嶄新被褥是粗綢做的, 此物並非血沼能產出的。我便想, 這血沼只是外頭的人進不來,又不是裡面的人出不去, 想來婆婆等人偶爾會走出血沼, 與兒孫團聚個三五日吧。」
阿姜婆婆低頭看向懷中的財物, 輕輕道:「此地貧瘠兇險,孩子出去時, 我們什麼也不能給他們準備。他們兩手空空的出去安家立業,很是艱難。」
上官浩男與游觀月面面相覷, 這才想到這些人並非江湖驕客, 只是尋常勞作的百姓。
慕清晏道:「你別責怪昭昭, 她自幼衣食無憂,注意不到這些。何況……」他笑了笑,「何況她就算注意到了,恐怕身上也拿不出幾兩銀子來。」
蔡昭不拘小節,宋郁之出身豪富,便是樊興家也來自江南鄉野的富庶人家,這三人其實都不怎麼通曉庶務與細節。離開青闕宗時,他們想著此行是去有錢有勢的廣天門,到了後還不吃香喝辣,根本沒帶多少盤纏。
阿姜婆婆微笑著搖搖頭:「當初小殊姑娘也不是自己發覺的,是我那不懂事的小女兒老偷看她的衣裳釵環,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
慕清晏道:「不瞞婆婆,這些黃白之物於我教委實不算什麼,我說一句區區薄禮,實在不是客氣,還請婆婆收下這些。」
阿姜婆婆不再推辭,低頭行了個禮,「多謝了。」
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看著慕清晏俊美如玉的面龐,與記憶中的另一張臉稍稍重合,旋即分開,「你和楊公子,其實你們並不像。」
她微微出神,「小殊姑娘從小不愁吃穿,是真的沒察覺我們的艱難。可我知道楊公子早就看出來了,然而他根本不在意。」
「你和他,是不一樣的。」
離開血沼村落,上官浩男忍不住道:「原來他們缺銀子啊,早說嘛,回頭我搬幾十箱金銀過來,包管叫他們在外頭大魚大肉綾羅綢緞……」
游觀月恨恨道:「你住嘴吧,以為就你想到了啊,教主肯定有別的主張。」
慕清晏一直在想阿姜婆婆說的最後那句話,聞言淡淡一笑:「他們恐怕要走了,以後那座血沼再不會有人住了。」
上官浩男驚道:「不是說他們離不開這片血沼麼?」
「蔡安寧改造這片血沼時他們年歲還小,我雖不精通藥草學問,但經過五十多年的滌清,再堅韌的毒性估計也洗的差不多了。」
慕清晏負手走在前頭,「若我猜的不錯,他們幾個都是蔡安寧撫養過的孩子。之所以不走,大約是捨不得蔡安寧的埋骨之處,還有蔡安寧移植過來的那株夜蘭。」
游觀月了悟:「原來如此,如今那株夜蘭既毀,他們就再無牽掛了。唉,早知他們要出去與兒孫團聚,索性問問他們去那兒,將來也好照料一二。」
慕清晏笑起來:「還是別問了,沾染江湖恩怨是什麼好事麼。」
血沼在身後逐漸遠去,微風吹拂密林,樹葉嘩嘩作響。
高大清俊的青年神情灑脫,絲絲長發飄拂,滿是清爽暢意。
「我覺得教主好像有點開心。」游觀月咬耳朵。
上官浩男疑惑:「能離開那憋屈兇險蛇蟲鼠蟻的鬼地方我也開心啊!」
「蠢材!」
三人很快追上蔡昭等人。
宋郁之深知慕清晏的心計,不恥下問:「我要找大哥問話,慕教主怎麼打算?」
慕清晏道:「蝕骨天雨是本教之物,總不能隨便叫人拿去亂用,我得就此事向楊掌門請教請教了。」
蔡昭心道,其實她根本沒必要跟他倆再上廣天門,一來她跟宋秀之又沒恩怨,二來蝕骨天雨也不是落英谷的,她現在更想知道自己爹娘的情形。
「師妹怎麼說?」宋郁之問,其餘八道目光也炯炯而來。
「……先找個地方沐浴更衣吧。」蔡昭嘆了口氣,「然後正經吃頓飽飯,再正經歇一覺,天黑後再上廣天門。」——烏漆抹黑的逃跑也容易些。
樊興家大喜:「此言甚妙!」
見眾人投來目光,他趕忙補充道,「不知你們有沒有察覺,我們六個現在好像在爛肉臭魚堆里埋了三天三夜啊。」
饒是宋郁之憂心如焚,也得同意:「師妹說的有理,我們連日趕路兼惡鬥,已是疲憊不堪,何況我和師妹身上還帶了傷,須得休養些許再行計議。」
慕清晏無可不可的點了下頭。
一事不煩二主,六人於是又溜回了廣天城外那間冷清無人的茶肆。
細雪依舊洋洋灑灑,茶爐依舊冒著騰騰白氣,老掌柜依舊在坐在門口哀嘆沒有生意,六人索性包下整間茶肆,讓老掌柜關門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