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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開門後就說自家是剛搬來隔壁巷子的,自家嬸嬸剛生了兒子,請周遭的街坊鄰舍吃幾個紅蛋高興高興——常蔡二人就遠遠的在斜側角觀看。
常寧疑惑:「這你能看出什麼來?」
「樊師兄說過,本地的習俗是紅蛋要送雙數, 否則會對自家不吉利, 可我讓他們每家送的都是單數。」蔡昭低聲道。
果然, 六戶人家中,有三戶收到單數紅蛋後, 立時善意的提醒小姐弟回去告訴父母當地的風俗, 其中更有一家當場還回一個紅蛋, 收下的便是雙數紅蛋。
還有兩戶雖未當面提醒,但也拿著紅蛋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只有一戶人家, 開門的是位穿戴成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然而這人舉止冷漠, 言語中透著不耐煩, 行動間手腳又虎虎生風, 顯然是個練家子。他聽清小姐弟的來意後,二話不說接過紅蛋,隨手拋給小姐弟倆一個銀稞子後立刻關上大門。
「就是這家了。」這次連常寧也看出來了。
接下來就簡單了。
常蔡兩人先躍入那座宅子隔壁的人家,遇上什麼人直接點倒了便是,然後隔牆觀察那座宅子——只見庭院中原來的花木樹蔭現出凋零之態,顯是有陣子無人打理了,五六名身佩兵器的錦衣侍衛來來回回的巡守。
其實潛入別人宅邸的最好時間是在晚上,所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任你輕功再高明,大白天明晃晃的跑進人家院落也未免太囂張了。
幸虧此時天冷,晝短夜長;天色漸漸黯淡,黃昏已至。
每家每戶都飄散出飯菜香氣,這時對面遠遠又走來幾名錦衣侍衛,顯然是用過飯後來交接的。這邊的侍衛喜出望外,不等他們走過來就急急迎上前去。
常蔡二人等的就是這一刻,猶如兩股輕煙般『飄』進庭院牆下的一個死角,離得近的那幾人背面朝他們,正面朝他們的又離得遠,於是他倆就借著這個機會飛快騰挪而去。
其實常寧並不怕被人發覺,然而既然女孩決意引而不發,他就只好順她的意。
這座院落前後有三進,蔡昭對這種民居結構再熟悉不過了,眼見中間第二進主屋旁有兩間連起來的抱廈,於是拉著常寧閃了進去。
進去之後,蔡昭愣了。
這種抱廈一般是丫鬟奴僕住的,為的是就近服侍住在隔壁主屋的主人,不曾想這屋子布置的精緻舒適異常,連中廳的桌布用的都是上好的錦緞,上頭擺放的茶具更是昂貴的純色玉瓷——所以,究竟是這幫人實在太有錢,以至於連僕人都能過上豪奢的生活,還有另有含義?
蔡昭腦子有些亂,常寧倒聽見門外發出極輕微的動靜,二話不說拉著蔡昭躲進了屋後淨房旁的一個暗閣,讓重重厚實的幔帳將他們遮蔽起來,同時留出細細的一條縫,可以看見外面的情形。
不多時,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名華服青年,同時還有一陣奇怪的鐵器響動。
這人年約二十三四歲,身形中等,面目清秀,就是精氣神極差,皮膚慘白,雙眼發紅,既疲倦又厭煩。他身上明明穿的是最名貴的布料,頭戴的是萬金難買的羊脂玉冠,卻一副愁眉苦臉,活像被人追債到窮途末路卻發現自己沒有妻女可賣的爛賭鬼。
他蜷縮著坐在桌旁,看著不知何處呆呆出神,這時半掩的門又被推開,進來兩名錦衣侍衛。其中一人道:「千公子,請伸出腳來。」
千公子渾身一抖,身上再度發出鐵器響動,「……才剛吃完飯,就不能叫我歇歇麼?」
錦衣侍衛道:「上鎖後,公子一樣可以歇息。」
千公子無奈,認命的伸出雙腳,腳踝處赫然是一幅森冷漆黑的鐵鐐銬。
錦衣侍衛從牆上拉來兩條拇指粗的鐵鎖鏈,啪嗒啪嗒兩聲,扣到兩隻鐵鐐銬上,然後再上鎖,並將鑰匙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
蔡昭與常寧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的眼中俱是一樣的瞭然與疑惑。
——能住在這樣精緻豪華的房中,顯然房間主人多少有點身份,然而鐐銬一露出來,他倆立刻明白了,這位千公子應是一名十分要緊的囚徒。
為了看好他,那幫人還弄了個障眼法,故意讓他住在奴僕才住的抱廈中。
身為囚徒,不待在牢獄中反而這麼受優待,不是對這位千公子的身份有所忌憚,就是他對這幫人別有用途——蔡昭隱隱覺得是後者。
那麼是什麼用途呢?
兩名侍衛上完鎖就離去了,徒留千公子一人繼續坐在桌邊唉聲嘆氣。
還沒嘆氣足十下,只聽吱呀一聲門再度被推開,千公子猶如驚弓之鳥般差點跳起來。
——常蔡二人已看出這名『千公子』腳步虛浮,身形平直,武功不會很高。
從門外進來三個人。
第一人目光炯炯,氣蘊於內,肉眼可見是位一名內功強勁的高手,他進屋後雙手負背站到側面,長長的鷹鉤鼻子格外注目。
第二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模樣頗為俊俏。
第三人是個低頭垂眼的矮個中年男子——蔡昭覺得這人很是面熟,仿佛哪裡見過。
常寧忽然按上她的肩頭,另一手做了個打算盤的動作。
蔡昭無聲張大了嘴——她想起來了,這名矮個中年男子不就是中午在戚雲柯屋裡報帳的管事之一麼?所以是這管事被人買通了,還是他本來就是敵人派來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