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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瘋了似的大喊:「快回去!你快回去!別出來別出來!」
千雪深循著聲音望過來,滿臉困惑茫然。
巨蟒很快注意到了站在地面正中的千雪深,俯頭張嘴一噴。
「啊——!」蔡昭發出一聲慘叫。
她眼睜睜看著千雪深也被冰寒蛇息噴中,頃刻間凍成僵硬屍體,然後被蛇頭重重一拍,屍身猶如冰塊般四散碎裂,凍成冰球的頭顱骨碌碌的滾到她面前,神情宛然。
這一番劇烈動靜,再度在冰窟中引起了震動。
地面猛烈抖動,頭頂冰碎紛紛落下。
慕清晏一把拉起女孩閃入一口較大的洞穴中,一旁的金保輝趕緊跟上。
第55章
黑暗寒冷的冰洞甬道中, 慕清晏一手拉著蔡昭,一手高擎著夜明珠向前。
珠光雖微,總算還能照亮前行之路。每到一個洞穴岔口,他就以布條探測氣息流動的方向, 在岔口留下記號擇路而走。
蔡昭被拉的踉踉蹌蹌, 比一旁的金胖子還步履艱難。
千雪深的頭顱滾到她腳邊, 臉上驚懼哀求的神情牢牢留在她腦海中。
所以剛才她扒著冰壁吐了,眼淚一滴一滴落下, 扶著冰壁的手幾乎摳下冰塊來。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經歷朋友的死亡。
不知何時起, 她就模模糊糊的察覺到,自己和姑姑的差異。蔡平殊對未知的遠方永遠充滿著熱情與好奇,從不畏懼——若是眼前出現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暗洞穴,她會興奮的舉著火把進去;若是航行時遭遇狂風暴雨,她會迎著風浪以決絕之力一把擊碎旋渦。
蔡平殊生來豁達樂觀, 在她精彩紛呈的冒險旅途中也失去過摯友弟兄, 但她從未氣餒或自怨自艾, 依舊昂揚的向著前方而去。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蔡昭覺得仿佛有一輩子那麼長, 地勢還越來越高。聽到金保輝粗重的喘氣聲, 蔡昭輕聲問:「也不知咱們走了多久。」
慕清晏居然冷靜張口就答:「走了一個半時辰, 可以稍稍歇會兒。」
金保輝剛要坐下就被慕清晏踢了一腳,讓他到前邊離的遠些, 金保輝自知毫無依仗,只能舉著火摺子嘟嘟囔囔的走開。
慕清晏扯下灰毛大氅鋪在地上讓女孩坐。
蔡昭抬起頭, 神情迷茫:「……你怎麼知道我們走了一個半時辰。」
「我摸著你的脈呢。」慕清晏在她身旁坐下, 「起初有些快, 後來就好了。」
兩人就這麼挨在一處坐著,心跳可聞。蔡昭覺得身旁之人高大冷靜,像座山嶽一樣堅實可靠,心緒漸漸寧靜。
「昭昭。」
「嗯。」
「千雪深的事不怪你,他原本落在那幫人手裡,利用完了,遲早也是個死。」
「我知道。」
「那你還渾渾噩噩跟掉了魂似的。」
「……我姑姑說了,我心腸太軟,不該行走江湖的。」
「這話武斷了。」
「一點也不武斷,我從小就這樣——隔壁砂鍋叔年紀大了,把鋪子盤給別人後回鄉下養老了,我難過的足有一年沒吃過餛飩。」
「新來的餛飩不好吃?」
「不,挺好吃的,底湯還是用筒骨加蝦粉熬的,風味猶勝之前。可我還是難受,覺得世事無情,歲月如流水,總留不下美好的東西。新的再好,也不如以前。」
蔡昭喜歡安定閒適的生活,清溪流水,市井歡鬧。
她和姑姑,終究是不一樣的,
慕清晏皺眉,正面對著女孩,「……你是幾歲知道蔡女俠命不久矣的?」
「七八歲?五六歲?不記得了。」蔡昭搖頭,「家裡沒瞞著,告訴我姑姑病了,不知什麼時候會走——其實要瞞也瞞不住,姑姑見天的喝湯藥洗藥浴針灸藥炙,我又不是傻子。」
慕清晏靠回去坐:「你家人的本意是讓你早有防備,不至於猝不及防難以承受。可他們也不想想,叫一個小小孩童日日想著至親命不久矣,會有什麼後果。」
「這話我姑姑也說過,其實她也不贊同讓我早早知道。」蔡昭聳聳肩,毫無所謂,「不過我娘說,這年頭江湖兒女小時候沒點故事的都不好意思出來混。」
「我娘她小時候就天天懼怕自己長大了要剃光頭髮,再沒魚肉可吃,姑姑和爹爹小小年紀沒了雙親,他們三個後來不都好好長大了嘛,成年後還光明磊落鋤強扶弱呢,比一路順風順水長大的姓宋的姓楊的強多了。」
慕清晏輕笑出聲:「令堂真是個妙人。」
「嗯,是很妙。我小時候許願,希望花常開,月常圓,人間喜樂永遠不散——我娘叫我趕緊洗洗睡了,少胡思亂想。她說,花若不謝,如何顯得花開明媚;月若不缺,如何顯得月圓可貴;人間若是無有悲情,人們也不會期盼喜樂了。」——蔡昭年幼時,曾經多麼的畏懼失去,畏懼死亡,畏懼所有可能改變美好現狀的事。
慕清晏:「那你現在明白這話了麼?」
「還在明白,將來總能徹底明白吧。」她必須學著面對了。
女孩的神情瞭然又無奈,慕清晏對她生出憐憫,伸臂將她攬緊些。
「哥哥。」
靜坐片刻後,女孩忽出聲。她一路上叫的習慣了,此刻也沒改。
「說。」
「聶恆城是個怎麼樣的人?」
慕清晏有些驚異:「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