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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回劍退後一步,微笑:「昭昭來的好快,落英谷的飛花渡果然了得。」
差不多前後步,其餘內門弟子與侍衛們也飛奔趕到,正看見蔡昭仗劍攔在戴戚二人身前,少女紅顏如花,長劍清寒如冰。
眾人已見識過常寧的本事,誰都不敢冒頭上前。
蔡昭一字一句道:「常師兄,我剛才已經說過,你該適可而止了。」
常寧斂容:「昭昭不會學那些俗人,也來跟我說什麼『既未真正被害到,就不該介懷』的廢話吧。我沒有真的學狗叫滾泥潭吃狗屎被挖去心頭血,那是我的運氣,不是戚凌波他們動了惻隱之心,手下留情。」
他將劍在身前一揮,冷聲道,「既有害人心,便以害人論,我為何不能復仇?!」
蔡昭微微嘆息:「常世兄,該說的我都說過了。何況你這麼聰明,有些道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存心害人』的確可惡,可終究與『害成了人』是不一樣的。討回公道應該,過度報復卻是太過了。」
「這也是你姑姑教你的?」常寧側眸望她,笑意冷淬,「難怪你姑姑武功蓋世也只落了個臥病十餘年悽愴而終的命。我可不學她,我勸你也別學她!江湖瀟灑,肆意快活,不比背負仁俠之名時時刻刻受到掣肘的強麼!」
蔡昭面色發寒:「你我相識第一日就約法三章了。如今你是用不著我庇護了,是以就膽敢議論我姑姑了?!」
常寧遮不住眼中邪肆之氣,大笑道:「昭昭莫生氣,我不該議論你姑姑,回去你怎麼罰我都成……只要叫我再出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常寧旋身一兜,側劍如靈蛇吐信,繞過蔡昭依舊直取戚凌波臉面。
在戚凌波的尖叫聲中,蔡昭翻過手腕擊開常寧的劍勢,隨即撲身而上。不過一息之間,雙劍已叮噹清鳴擊打十數餘下,常蔡二人的劍勢之快的眾人看都看不清。
蔡昭曾聽蔡平殊說過,常家的柳絮劍法疏淡大氣,來去無痕,其中最厲害的就是一個『纏』字訣,己方兵器一旦被纏上就只有落敗一途。是以從一開始,蔡昭就揮劍迅疾無比,力求招招搶先,不讓常寧的劍網將自己纏住。
短短七八招後,蔡昭發覺常寧左手似有些凝滯,既像劍法未練至純熟,又像後繼無力,於是她尋得一個空隙,飛快出劍刺去——
「啊!」眾人齊齊驚呼一聲。
一滴,兩滴,鮮紅的血,落在雪白的玉石湖階上。
常寧怔怔的低頭,少女雪亮的劍鋒正刺中自己左肩。
入肉不深,也並不很疼。他想。
眾人驚愕,不由得輕輕的議論起來——
「蔡師妹好厲害啊!剛才我都沒看清她怎麼出劍的。」
「以後誰他媽再跟我說蔡家沒落了落英谷無人了我大耳刮子抽他!」
「我看是常公子手下留情了……」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們七八個兄弟被常公子一袖子拂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這會兒找臉面來了是吧!」
「幸虧,戴師兄沒有堅持與蔡師妹比武。」
「呵呵呵,你不說我還沒想到……」
「你們別笑了,常公子這麼記仇,這下子見了血,不知該怎麼了結了。」
刺入血肉的劍鋒唰的被抽回,再度帶出一線腥紅。
「你瘋夠了麼?」蔡昭努力調勻呼吸,不讓手中長劍顫抖——這是她第一次傷人。
「凌波師姐欺侮了你,可是仙玉玲瓏居中的侍婢僕從並沒有。你一把大火下去,牽連燒傷了多少人!你有委屈,你要報仇,就不用顧及無辜了麼?!」
女孩聲音微顫,依舊堅持,「有人作惡,然後你為了報復也加倍的作惡。將自己變的與曾經厭憎之人一樣——我看不起這樣的人。」
啪嗒一聲脆響,常寧將手中之劍往地上輕輕一拋,然後捂著肩上的傷處,長睫下垂,周身狂亂暴戾之氣一時風流雲散。
蔡昭心頭一輕,放鬆了緊繃的身體,也將長劍隨手丟掉,劍尖的血跡在白玉地階上劃出一條細細的紅線。
她定一定神,緩緩走到常寧跟前,拉起他的袖子,「走了,回家喝湯去。」
常寧低頭看自己袖子上那隻白生生的小手,就像那日在暮微宮中,戚雲柯托女孩照看自己時那樣。他低低應了一聲,「嗯。」
眾目睽睽,呆呆的看他們二人離去。
「這,這就完了?」
「不然呢,你還嫌不夠亂嗎。」
「可是不對呀!凌波師姐還沒把他怎麼樣呢,姓常的就鬧的天下大亂,這會兒都拔劍見紅了他反而沒事人似的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幸虧蔡師妹還能鎮住他,不然真打起來我們也得過去幫手——你想再被他揍一頓?!」
……
宋郁之站在廊下望天,微風習習,天色晴美。
他微笑道:「明日的天氣會比今日更好,正好搬家。」
第27章
回到清靜齋, 蔡昭親自給常寧裹了傷。
寬大的衣袍褪至肩下,露出年輕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背,肩骨寬闊有力,肌肉結實勻稱。蔡昭一連換了好幾塊帕子, 最後再敷藥縛繃帶。
蔡昭本想功成身退, 可見常寧敞著衣襟坐在躺椅上出神, 她嘆口氣,俯下身子給他拉好衣襟整好衣裳。
常寧忽的回神, 毫無徵兆的向前傾了傾身子。他生的身高肩寬,這個姿勢恰好將女孩整個籠在自己身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