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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你是要離間六派的情義麼?你真不是魔教派來的內鬼麼!不然怎能用這樣荒唐可笑的理由急吼吼的定我爹的罪!」
戴風馳急的一腦門子的汗,脖頸上青筋暴起。
曾大樓沉聲道:「風馳,這次是你的錯。昭昭不見了父親,已然心急上火憂心忡忡,你做師兄的不但不加安慰,還嘴上無德胡說八道!風馳,給昭昭道歉!」
戴風馳滿心不忿,但客棧內眾弟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俱透著輕視與鄙夷,他只好硬著頭皮向蔡昭低頭拱手道歉。
「算了。」蔡昭揮揮手,「都是同門手足,二師兄別往心裡去就好了。」
她又道,「為免二師兄疑慮,大家可以細看這六具屍首,心口的傷處都是微微傾斜,顯然出手之人是正面站在死者身前的。」
兩人正面相對,一人出手插入對方胸口時,傷口入勢不可能完全垂直,總會因為左手右手而有些許傾斜。
「二師兄年紀輕,見識不足,是以並不清楚千花千葉擒拿手的招式。不妨去問問外門的李師伯,或是藥廬的雷師伯,他們都會告訴你,『拈花摘葉』是側身出掌的。是以這記招數弄出來的傷口,一定是筆直的!」
女孩神情輕蔑言辭如刀,說的戴風馳顏面掃地,連頭都抬不起來。
大堂內眾弟子聽發出輕輕噓聲,以示對戴風馳的不滿。
沒人知道,蔡昭此刻臉上裝的鎮定,心中卻慌亂無依。
她忽想起適才那個夢。
「小昭昭,別害怕,天總是要亮的……」姑姑的聲音又溫柔又勇敢,小時候無論多黑的夜晚,多可怕的夢魘,只要聽見姑姑的聲音,她就再也不害怕了。
三年前,姑姑過世,她覺得天塌了一半。
如今,父親失蹤,母親幫不上忙,她必須自己把妖怪打跑,然後等待天亮了。
「我冷了。」她忽然出聲,「把火盆生起來吧。」
第35章
火盆旁的笸籮里只剩下兩塊小小的木炭, 孤苦伶仃的依偎在一起。
蔡昭端了把小凳坐在火盆前烤火,有一搭沒一搭的將散落在地上的竹牌往火盆里丟,好叫微弱的火苗燒的旺些。
戚雲柯又讓人仔細檢查了一遍天字一號房,雖然是刻意被整理清潔過, 但的確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地板牆磚桌椅床架都不曾有移動或更換的跡象。
毫無頭緒之下, 曾大樓便讓眾弟子將整座悅來客棧翻過來查一遍。
依舊毫無結果。
這下大家都忍不住疑心,蔡平春是不是真的自己離開客棧的。
戚雲柯輕輕咳嗽, 眉頭緊鎖:「莫非平春真碰上了什麼極其緊要之事,迫不得已非得即刻離去?否則的話, 以小春的功夫,誰也不能叫他毫無還手之力啊。」
蔡昭仿佛什麼也沒聽到,將十指張開,垂頭烤火。
天光微亮,一無所獲的眾人只好打道回府。
起身前, 蔡昭剛好燒完最後一張竹牌, 火苗漸漸微弱, 寒氣漫入屋內。
回程途中,蔡昭發現行伍中多了許多生面孔, 有幾人她昨日還在鎮上見過。
他們步調一致, 呼吸悠長, 神情沉默而警覺,仿佛灰色的沙粒緩緩滲入卻無人察覺。
「這些人是誰?」蔡昭問道。
樊興家小聲回答:「其實我也不認識——前幾日師父說魔教這陣子屢屢出手, 其志不小,江湖恐怕要不太平了。於是他吩咐大師兄拿他令牌去外頭調些幫手上山, 還讓我趕緊把客居的院落收拾出來。」
「幫手?」蔡昭疑慮, 「他們都是宗門子弟麼。」
樊興家先說不知道, 然後湊近了小聲說,「但我覺得不像。內門外門的弟子啥模樣,我又不是沒見過。這些人陰沉沉的,話都不多說半句,瞧著就滲人。」
這時曾大樓走過來,「你們幾個說什麼呢。」
樊興家便將蔡昭的疑問說了一遍,曾大樓笑了笑,然後一臉神秘的壓低聲音,「師父身為六派之首的宗主,不能只有桌面上的人馬,桌面下也得留些後手。」
看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懂非懂,曾大樓又道,「昔日尹老宗主手底下養了不少能人異士,師父這些還少了呢。」
常寧側過臉去,淡淡的譏諷一笑。
蔡昭問:「大師兄早就知道師父在宗門之外留了人手麼?」
曾大樓一愣,赧色道:「最近才知道。唉,我武藝低微,師父大約是怕我擔風險吧。」
蔡昭沒再說話。
這時,常寧忽然指向不遠處:「那些人又是何處來的?」
幾人抬眼望去,只見宋郁之身旁不知何時圍著了一群練家子,各個神情警惕,身手穩健,且俱是身著朱紅色繡金旭日的錦衣。
曾大樓嘆了口氣,道:「那些是廣天門的人。宋門主已經知道郁之受傷的事了,他來信說,唯恐魔教再行偷襲,他先將廣天門的防衛陣勢安排好再過來,估計還得幾日——這些侍衛是他先派來給郁之使喚的。」
「使喚?」常寧的語氣頗是玩味。
曾大樓也是心煩,嘆道:「我想宋門主是心中不快,唉,何苦呢。雖說郁之功力受損,但青闕宗怎麼也不會叫他再有閃失的,何至於要派廣天門的人來呢。」
說完,他搖搖頭走了。
看大師兄走遠,樊興家才敢說,「我是宋門主我也生氣啊,他膝下三個兒子,就三師兄最出息。秀之大哥資質平平,茂之大哥那脾氣…唉也不用說了。這下倒好,把天資最好的兒子託付給宗門,結果弄不好要武功全廢。我看這回宋門主來,肯定要和師父大吵一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