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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欽冷眼看他們,他現在一心給要獨生子報仇,接著上山是必然的,不過他勸東方曉莫要輕易涉險, 東方曉卻道:「咱們是結義兄弟, 自然同生共死, 大哥莫要勸了。」
千雪深苦口婆心的勸說:「情形你們也見了,這還沒到山腰的, 越往上定然越兇險, 咱們還是打道回府算了, 總有別的法子破除我那易身大法的。」
「還有什麼別的法子?」蔡昭斜眼。
千雪深尷尬:「現在我還不知道……唉,晏公子你倒是勸勸她吧。」
慕清晏輕描淡寫:「不要緊, 也就耽擱幾天的功夫。若是七八日內我們在雪山沒有收穫,就即刻下山, 坐金翎巨鵬兩三日可回青闕宗, 那時宋時俊也才剛抵達, 不耽誤揭穿那冒牌貨。」
千雪深欲哭無淚。
眾人再度啟程。
因金保輝的隨行護衛死傷過半,無法再推拉雪橇板車,大家只好趕驢上山。蔡昭也牽來一頭健壯的山驢,讓它擔負輜重行李。
這日的路程遠非昨日可比,目中所及,白色越來越多,黑色愈發稀少,按照藍田玉的說法,這是越往山上積雪越厚,將底下的山石土壤徹底蓋過了。
一路上荒涼清冷,莫說人煙,連雪林中的鳥獸之音都難得聞聽,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靜默的藍天,空寂的白雪地,以及永遠隱沒在雲層後的金頂山巔。
當日夜裡,眾人抵達第二處落腳獵屋後歇息,周致欽與東方曉備好夜明珠,徹夜不眠等待那頭雪山白毛犼再現,誰知整夜風平浪靜。
藍田玉很是感慨:「看來這雪山白毛犼通靈性啊,若是月明星朗,照的遍地通明,它就不出來了。要是能捉只活的下山,定然萬金難買。」做大盜的,自然對如何銷贓分外清楚。
周致欽只有冷笑,顯然是不打算讓那白毛犼活下去了。
金保輝卻遲疑道:「我倒覺得這白毛犼未必是只在漆黑的夜裡出現,它興許只是厭惡人群氣息…呃,這個不好說…」
周致欽不理這兩人的猜測,其後兩夜依舊在獵屋周圍布下鈴繩等暗樁,期待白毛犼上門捕獵,然而依舊一無所獲,倒熬出了兩個黑眼圈。
蔡昭忍不住道:「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憂,若離於愛者,無怖亦無憂。周叔父痛失愛子,已然失去清明思考了。」
千雪深也不免嘆息,只有慕清晏說話煞風景:「小孩子家別亂念佛偈,想跟法空老兒搶生意麼。」
兩日趕路後,到第三日山勢明顯陡峭起來,空氣稀薄,山驢吃力,前行艱難,如金保輝這般修為低微之輩已是臉色發白了。
幾名扶著金保輝的侍衛喘著粗氣:「這山也太陡了。」
胡天圍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陡一些好,山勢越陡峭,就能越早登到山頂。」
眾人一想,這話也不錯。
藍田玉高聲道:「已至山腰深處了,因山上人跡罕至,長年積雪凝成堅冰,容易跌跤。」並建議大家用麻繩將鐵釘鐵蒺藜之類的東西纏在靴底,避免腳底打滑。
這些東西慕清晏早有準備,千雪深悻悻道:「我若是一路滾下山去,你們就別來找我了,我會去客棧里等你們。為防萬一,晏公子不如先將解藥給我十幾二十粒。」
慕清晏面無表情:「你還是抓把雪擦擦臉吧,白日做夢容易早死。」
蔡昭忍笑到肚子痛。
陳復光行路艱難,跌跌撞撞的跟在隊伍的最後方。
綺濃居然不離不棄,始終溫柔體貼的攙扶他,鼓勵他。
陳復光感動的聲音發顫:「綺濃待我的恩情,等到……有朝一日,我定不辜負。」
綺濃目中柔情似水,低聲:「公子是忠厚溫良之人,遇上公子,是綺濃的福氣。」
——走在最前頭的胡天圍似乎全然不知。
不知是不是錯覺,蔡昭遠遠看著此人,覺得他頭上有點兒綠油油的。正暗笑著,忽聽見身旁的千雪深啊了一聲,然後身子矮了半截。
蔡昭一愣,將千雪深拉起後,才發現雪層之下是中空的薄冰,千雪深一腳踩上便將薄薄的冰層踩空,宛如踩進泥坑。
慕清晏的反應頗是有趣,明明踩到中空冰層的是千雪深,但他頃刻間的第一個反應是牢牢拽住的卻是蔡昭,千雪深大翻白眼。
藍田玉奔來一看,大聲警示眾人:「如今我們腳下皆是積雪堅冰,這裡冰層漸厚,也不知山石土壤在冰下多深之處。冰層與山石土壤不同,它容易留下中空洞穴,甚至裂開,諸位當心腳下,下腳莫踩實,最好身旁之人牽繩相系。」
眾人紛紛聽從。
果然,此後周圍此起彼伏哎喲之聲,許多人都踩進了冰坑,連東方曉都中了招,苦笑著自己抬腳出坑。
行至日頭偏西,忽聞一聲長長的慘叫,竟是金保輝的一名侍衛突兀的消失在眼前,原來是跌落下去,卻未見爬出冰坑。
眾人聽得慘叫聲迴蕩頗長,連忙過去看,才發現這名侍衛跌落之處竟是一條極深的冰縫,少說四五丈深,冰縫底部又布滿了尖銳細長的冰刺。
那侍衛倉促之下來不及提氣躍起,跌落後直接被冰刺戳了對穿。他雙目圓睜,鮮血侵染冰層,形象可怖。
不等大家議論兩句,又聽見同樣漫長的兩聲慘叫,原來是又有一名侍衛跌落冰縫,從叫聲來聽,縫底似乎更深。偏他與另一名侍衛連捆著彼此的腰帶,一人跌落之時,另一人也被去勢帶下,一人活活摔死,另一人被堅冰之此刺入眼窩,貫穿頭顱,旋即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