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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十年後,他們忽然老蚌生珠,得了個玉雪可愛的女兒。
因前有慣例,他們不是沒想過養子做女婿親上加親,不過鑑於一兒一女年齡相差過大,於是決定還是順其自然的送女兒去兄弟門派,到時自然而然的找個人品好的師兄弟嫁了便是。誰知女兒十六歲那年,老兩口正在山坡上曬太陽養老時,忽聞谷外巨變。
他們那穩重能幹的養子莫名其妙的跑出去,將女兒師門中所有適齡少年揍了一個遍,再將湖上正冒頭的幾位少俠也挑了一個遍,美其名曰『以武會友』——嚇的老兩口險些從藤椅上摔下來。彼時的青闕宗宗主還特意跑來旁敲側擊『汝家麟兒未來不可限量,是否有意競逐六派之首』,老兩口差點把脖子搖斷。
待問清楚了養子與女兒之間別彆扭扭不肯明說的愛慕心意後,老兩口快刀斬亂麻的給他們行了婚禮,同時懇請養子不要再出去『以武會友』了,一百多年來落英谷一直中庸平和,武林同道都習慣了,就不要改了吧。養子表示:媳婦到手了,其實我也不愛出門的。
順便說,這位養子便姓蔡。
讀祖先札記時,蔡昭常常想,可能姑姑就是承襲了這位先祖的卓絕天賦,才會那樣無所不能,光耀撼世。然而這三年來,蔡昭午夜坐在清冷空蕩的姑姑屋內,淚眼婆娑的不禁想到,也許那位先祖藏拙守愚才是對的。
壁上的燈花輕輕一跳,仿佛腦海中的琴弦被撥了一下,蔡昭回過神來,定定神後去隔壁看常寧了。
與蔡小胖睡的天馬行空不同,常寧睡相甚好,朝內側臥如青松蒼翠,長長的睫羽一動不動,只是被子不像今日下午那樣好好蓋著,而是翻散開來,一半在床上一半在踏具上。自然的,衣襟也散開的更加大了,露出更大面積的白玉般堅實的胸膛。
蔡昭十分老實的挪開眼神,一臉正人君子的給常寧蓋好被子,退後三步,遠遠站定。
其實蔡昭年幼時見過常昊生三四回。
搜尋記憶深處,她找到一張英俊沉穩的面龐,不苟言笑卻細緻妥帖,每回來落英谷總要將谷口內外的陣法查上三遍,姑姑就在旁戲謔他是『一日為嬤嬤終生為嬤嬤』。
常昊生來落英谷不如戚雲柯和周致臻那麼勤,每回來都要與蔡平殊深談許久許久,既不陪小蔡昭玩耍,也甚少禮物,在蔡昭心中自然印象不那麼深了。
自蔡平殊過世後,他更是再沒來過落英谷,也不知在忙些什麼。三年光陰潺潺,蔡昭關於這位行色匆匆的常大俠的記憶愈發模糊了,卻不曾想在今日就聽到了常氏滅門的消息。
蔡昭小小的嘆口氣,情緒低落。
這時隔間屋內傳來微微響動和人聲,蔡昭心頭一動,嘴角浮起笑意。她趕緊立刻退出常寧屋子,快步越過蔡小胖熟睡的屋子,走到第三間客房中。只見那裡已是燈火亮起,蔡平春與寧小楓果然回來了。
蔡昭滿心歡喜的推門而入,只見蔡平春面色醺紅,一手撐在桌邊,另一手揉著太陽穴,看來飲酒不少酒,寧小楓嘟嘟囔囔的在藥囊中尋解酒藥,抬頭看見女兒來了,張嘴就是問怎麼還沒睡梳洗了沒小晗摔下床了沒有。
聽著熟悉的絮叨,蔡昭一顆心才定下來。
「爹,娘,你們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徹夜飲酒了呢?你們不是說壓根不想理睬那些人麼。見面打個招呼就完了,怎麼還喝了這麼多酒啊。」蔡昭從桌上的暖巢中倒了杯水,給蔡平春送解酒藥。
寧小楓嘆氣:「一來是你爹想問些事,二來是勸酒的著實太多了,又不能翻臉,推了十杯喝半杯都夠嗆,你爹算是好了。宋時俊醉的四仰八叉跟只王八似的被抬回去的,虧得我後來一看不對,就往你爹酒壺了摻了大半果子露。要說還是周大哥機靈,一看不對就把頭一仰裝醉暈過去了……」
蔡平春咽下解酒藥,又連喝了兩杯水才緩過氣來:「這一日忙忙碌碌的儘是人,也沒功夫顧得上你們姐弟倆。昭昭跟爹說說,一切都好麼,有沒有什麼叫你不高興的,現在咱們下山還來得及。」
「對,有什麼都說出來。我以為過了十幾年尹青蓮能好些呢,誰知一見面我還是一肚子氣,按都按不下去!不行咱們就走!」寧小楓恨恨道。
蔡昭本想說戚凌波和她狗腿二三事,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眨了眨眼睛:「遇見了好的人,也遇見了不好的人,還遇見了不好不壞的人——不過,女兒都能應付。」
寧小楓皺起眉頭:「這是什麼話!算了,我也不聽你打啞謎了,反正這青闕宗你能待就待,待不住就給家裡報個信,你舅舅不是給了你一籠信鴿麼,用那個傳信快得很。到時我送你去佩瓊山莊待幾年就行,總之不能叫人欺負了!」
蔡昭假假的裝出一臉小羞澀:「這麼早就住去未婚夫婿家裡,是不是不大好啊,我又不是姑姑父母雙亡……」
寧小楓面無表情:「那就去懸空庵,清淨又安穩……」
「不用了青闕宗挺好的山光水色人傑地靈一本萬利女兒一點不想換師門。」蔡昭立刻不羞澀了。
寧小楓作勢欲打,笑著白了女兒一樣。
蔡昭見到父母就放心了,打著哈欠想道晚安了,誰知卻被蔡平春叫住說是有事。蔡昭一愣,忙問何事。
蔡平春緩緩道:「這件事本想祭典之後再說的,爹覺得還是早些告訴你好,是關於常大哥之子常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