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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沒人敢殺他,也沒有病——他根本沒有過世,而是將教主之位傳給了侄子,並吩咐手下好好輔佐,然後雲隱遠渡,就此不見了。許多年後,有人說在西域那座參天大雪山後見過他,不知是真是假。」
蔡昭張大了嘴,半晌才道:「……沒想到魔教教主裡頭,也有這麼隨性的人啊。」
「什麼隨性,我看是任性。說撂下就撂下,也不知心裡想的是什麼,我看他才是該喝藥。」慕清晏沒好氣道,「不提他了,咱們得想法子出去。」
蔡昭環顧四周:「原路返回是不成了,都被堵死了,只能從這座地宮中找到出去的路。」
「好。」慕清晏拍拍衣袍起身,同時拉起女孩,「咱們現在就來領教領教慕家這位先祖的氣魄吧。」
蔡昭看看前,再看看後,「往哪個方向走?」
「都一樣,先走走看吧。」
蔡昭同意。
慕清晏剛一動身,衣袖就被身後的女孩拉住了,他奇怪的轉身。
蔡昭有些猶豫,小聲道:「當年,孫夫人是先有了你,才與令尊成親的嗎?」
瞬間,寒意漫上慕清晏的雙眸,身形僵硬。
片刻後,他神情恢復正常,淡淡道:「不錯。」
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那是韓一粟木質輪椅摔碎後一起滾落下來的殘餘部分,用火摺子點燃後高高舉起,在前引路。
「若是沒有我,父親說不定早就離開瀚海山脈了。」他語氣平常。
高大的身形在地道中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蔡昭忽覺一絲苦澀。
她再度拉住慕清晏,想了想後道:「我姑姑跑出佩瓊山莊的時候才十四,某夜睡醒了喝杯冷茶就收拾包袱啟程了,連留言的字條都是隨手扯了蒸籠布寫的……」
慕清晏褪了些眼中的冷漠:「為何是蒸籠布?佩瓊山莊沒紙麼。」
「因為出門要帶乾糧啊。」蔡昭認真解釋,「我姑姑半夜去廚房偷冷饅頭,想到該給周伯父留句話,可她懶得回屋找紙筆了,於是用豆豉醬在蒸籠布上寫了幾句話後,塞進周伯父的門縫,就算完事了。」
「你姑姑是真灑脫。」慕清晏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她不是還拿了雷秀明的衣裳玉冠麼?」
「是呀。不過不是白拿,是用雪蓮換的!」蔡昭忍不住笑出聲,提起這位故去的長輩,她滿心溫暖欽佩。
「我姑姑說,所謂『人皆有命數』的說法,往往是自己的秉性所致。會走的人,無論如何都會走,會留下的人,總有被纏住手腳的理由。」
「那麼多年令尊都有走不開的理由,又怎能怪到你頭上呢。」她拉住慕清晏,定定的望著他,「不是你的過錯,你要記住,絕不是你的過錯。」
慕清晏長睫輕輕顫動,半晌後低低嗯了一聲,拉起女孩向深遠幽暗的前方地道走去。
第80章
兩人在深淵般的地宮通道中行走, 起初害怕有機關陷阱不敢快步走,誰知一氣走了半個時辰都平平安安,簡直比落英鎮偏僻角落的小巷子還平靜。
然而在這種平靜之下,是一種近乎詭異的靜謐。
半個時辰後, 兩人放力疾馳飛躍。以他們的修為, 全力施展開輕功, 便是有五個極樂宮大的地界也能跑個來回了。然而大半個時辰後,他們依舊在地道中。
偶爾刻有古老花紋的光滑鐵壁, 平整的鑄鐵地面,幽幽發光的夜明珠, 高闊寬大的地宮通道仿佛永無盡頭,走的時候久了,蔡昭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已不在人間,而是在陰曹地府中遊蕩的孤魂。
更令人絕望的是,通道之中零零散散躺著幾具衣衫襤褸的骸骨, 暗示著進入地宮之人均無生還之理。
「這人是自盡的。」蔡昭指著幾步之外的一具骸骨, 「一刀下去, 將自己的頸骨都快斬斷了,這樣強的魄力, 竟然會絕望到自盡。」
慕清晏眼神晦暗:「趁有力氣的時候自盡, 總比剛才那兩具屍首的下場好。」
提起這事, 蔡昭一陣反胃。
適才拐角處,他們見到相隔數步而躺的兩具屍首。乍看並無奇特, 但慕清晏眼尖,發現第二具屍首的骨頭上有牙齒啃咬過的痕跡, 地上暈染開的黑色圓灘異乎尋常的大, 似乎出血巨量, 再挑開第一具屍首的衣裳,腹部位置竟有幾根人類的指骨……
種種跡象顯示,第一人在極度饑渴之下,竟致食人。
然而即便食盡同伴的血肉,這人依舊無法出去,最後活活困死在此地。
「答應我一件事,你要是餓極了想吃我,先拍死我。」蔡昭肚中酸水泛濫,噁心的不行。
慕清晏低頭解下腰囊:「被你一說還真有些餓了,我們用些乾糧吧。」他們離開芳華一瞬時,成伯給每人都準備了水囊和乾糧,以防萬一。
蔡昭難以置信:「這種情形,你居然還吃得下。」
「當然吃得下。」慕清晏掰了塊乾糧給她,並且熱情的鼓勵她,「想想剛才吃人的那傢伙,為了能夠活著出去,吃肉喝血就罷了,最後餓的發瘋時連死人的手指骨頭都吞了下去——這是何等的毅力,我們也不能氣餒!」
「……」蔡昭,「你,把嘴閉上。」
然後,她跑去轉角處吐了。
慕清晏有些發怔,默默走過去,把吐的臉色發白的女孩扶回來,拉她沿壁坐下,「其實這真不算什麼,當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