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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時候她盤腿坐在師父身邊,有時候會躺在師父身邊一會,有時候和蘭草一起折折元寶,也會挑挑長明燈的燈芯不讓它滅了,就好像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情緒沒再崩潰,也沒有再哭。
便是入殮時她也只是眼巴巴的看著,蘭草幾人哭得泣不成聲她也只是目不轉睛的看。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這句話她從來沒有體會得這麼深刻,所以她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蓋板滑動,連師父的臉都快遮住時她猛的按住,無措的,語無倫次的道:「我,我再看看師父。」
沒人能拒絕。
片刻後,蓋板再次要滑動,可那隻手按得太用力了,仍是推不動。
「我,我再看看。」
於是又等了片刻,卻也仍是推不動。
蘭草哭得不行,要上前來掰小姐的手,祝長樂把她推開了,認真的和她說:「在新村的時候我聽村長爺爺訓斥那些哭的孝子,不許他們把眼淚沾到棺木上,說這樣身故者會捨不得走,還會影響投胎,你小心一點,不要影響到師父。」
蘭草哭得更加止不住。
鳳姑上前勸道:「小姐,該合棺了,不能誤了時辰。」
「我就再看一眼,最後一眼。」
似是為了說話算數,說是一眼她就拼命撐著不眨眼,眼睛紅了,眼淚都自然而然的落下來了她仍捨不得眨眼。
「小姐……」
她還能忍得住的,這一眼她還沒有看完,祝長樂貪婪的看著師父的臉,眼前已經有點模糊,可她就是倔強的不眨,瞎了也不眨。
眼前突然一黑,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然後在她死死按住棺木的那隻手上有另一隻手覆蓋住,和她一起用力抵住棺材板。
人就在身後,話語聲就在耳邊:「該送師父走了。」
眼淚全流在掌心,秋離毫無原則的退了一步,「再看一眼。」
祝長樂用力點頭。
秋離這才鬆開手,順勢擦去她臉上的淚,另一隻手則堅定的掰開她強行按在棺木上的手指握在掌心,然後看著蓋板滑動,那個曾讓無數人害怕,也讓無數人傾慕的女魔頭慢慢的,慢慢的沉沒在黑暗中,棺木『砰』一聲徹底合上。
「師父……」低喃的一聲幾乎含在嘴裡,祝長樂身體一軟,秋離眼疾手快的摟住她,千機則趁機將棺木上的木楔打進去楔死。
棺木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在三年前鍾凝眉知道自己身體已不可能好轉後她就開始做打算。
一般棺木放水裡會壞,而她必須在暗河放置數年,所以選的是柏木,並且用桐油刷了幾十遍,棺木現在看起來還有些油汪汪的。
千機識貨,若這暗河的水陰冷到一定地步這棺木能保肉身不壞,不過,「就這麼放下去?」
蘭草回道:「是,暗河準備了兩處位置,在封口處理好之前會放先在岸上,等封口處理好後才會沉入水底。」
暗河就在宅子下邊,雖然因為水太涼祝長樂被勒令不許去玩,但仍然是熟悉的,一聽說放岸上就知道指的是哪裡,那地兒不夠寬敞,放平時都不夠師父翻個身的,哦,對,師父不會翻身了。
在息隴,家底下就是水巷的人家不少,暗河並非秘密,可選擇依暗河而建的人卻只有一個鍾凝眉。
於普通百姓而言暗河太過陰涼,有人間忘川河之稱,鍾凝眉選擇沉睡在此也是篤定無人會來打擾。
從一間屋子沿梯而下,幾乎聽不到什麼水流聲,入眼所見卻是流淌著的暗河水,也不怪百姓不喜,這麼看著確也像忘川河。
棺木不著地,河岸上已經放了長腳凳,祝長樂將長明燈放到棺木尾端的底下,火苗晃了晃,然後就立直了。
有風,卻又像只是因為水太涼而泛起的冷意。
「我在這裡陪陪師父。」
「主子說不可以。」蘭草完全不給小姐反對的餘地,「主子說此地太過陰涼於身體不利,連我們都不許長期呆在此地,只許輪流前來,更不用說您年紀尚小,容易風邪入侵。」
「蘭姑姑……」
蘭草將她身上披著的披風緊了緊,示意鳳尾過來帶她走,「小姐,主子什麼性情您最清楚,這些形式上的東西在她看來什麼都不是。在她心裡最重要的是您,所以,只要您好主子就怎麼都好。」
祝長樂沉默片刻,最後磕了個頭,摸了摸棺木道:「那我每天來給師父請個安吧。」
蘭草無法再反對,按主子的意思過了頭七就可下水了,小姐每天來一次次數也有限。
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人,可哪哪都讓祝長樂覺得空蕩蕩的,她這裡晃晃那裡晃晃,最後去了師父房間,睡到師父床上,抱著師父的枕頭,聞著上邊熟悉的氣息慢慢的睡了過去。
第183章 說婚約
鳳姑輕手輕腳的給小姐蓋上被子,走出屋和等著的秋公子道:「睡了。」
秋離點點頭,睡眠是最養身體的,能睡就好。
回到客院,推開門看到師祖在坐也不意外,反手將門關上走了過去。
「我明日離開,想來你要留下。」
「是。」秋離給兩人倒了杯茶,息隴的水不知源頭在何處,不用多好的茶葉泡出來味道極好。
「這婚約如果你不願做數就不會做數,當時的情況在場之人皆知道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