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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禮節就免了。」皇帝示意她坐到小杌子上。
祝長樂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又是泥又是血的,笑道:「皇上,臣在門口這坐著回您的話成嗎?」
「你不覺得難受就成。」
祝長樂真就靠著門框坐下,仍是笑著:「臣這樣最自在,小小一張凳子裝不下臣。」
皇帝想笑,卻嘆了口氣:「大概情況朕知道了,何慶博在草上水裡下毒,損失了不少馬匹是嗎?」
「是,不止馬,還有人,馬發瘋傷了人。」
「這些朕知道了,你說說朕不知道的。」
祝長樂組織了一下語言:「是銀環蛇毒,雨水帶動毒擴散,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嘴草的馬都中招了,精兵在訓練時通常都會給戰馬帶上馬嘴籠,只是這幾日天氣太過憋悶,有心疼馬的士兵把馬嘴籠取了,以至於戰馬損失亦不小。」
祝長樂改為半跪:「此等情況臣並非不知,只是臣也心疼馬難受,小尾巴更是從不曾給它用過那東西,所以明知這種情況也沒有制止,請皇上治罪。」
「損失有多大?對今後的戰事可有影響?」
「具體數目臣還不知,只是從臣所見來看損失不小,但是請皇上放心,多數精兵沒有解掉馬嘴籠,戰力並無多大損傷,應該是對後軍的影響更大,失了不少馬匹騾子,後面的行進速度恐怕會要慢上一些。」
「也就是說心疼自己戰馬的害死了馬,對戰馬狠心一些的反倒讓自己的馬活下來了。」皇帝搖頭:「大概是呆久了,朕也對西廉軍有了感情,這罪,朕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論,就以你今日護駕之功抵了吧。」
「謝皇上。」祝長樂大喜,她今日哪來什麼護駕之功,不過是盡了本分,皇上這分明是有意揭過。
「還跪著幹什麼。」皇帝看她臉上都沾著黑紅的血漬,「這些事都不著急,你安撫住大家,還是得儘快離開此地。」
「還有一事。」祝長樂眉頭皺了一皺:「這毒已經隨著水流往下,且不知流了多久,現在做什麼都是亡羊補牢,但還是得派人往下游數城送信,免得造成更慘烈的後果,還有,這條路上的草都有毒,也需得處理。」
「你來之前你爹正說這事。」皇帝笑:「朕會立刻寫下聖旨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各城送,朕這個皇上他們認不認不重要,玉璽他們當會認。」
「此事是個人都知道應該怎麼做,要是有人不當回事造成最後百姓死傷慘重,別怪我回頭打上門去!」
皇帝失笑,這般行徑文官能找出成百上千的語句來批判,可不得不說,用拳頭來解決問題真是既有效率又解氣。
祝長樂自知剛才失言,她低下頭去:「皇上沒有其他吩咐的話臣先行告退。」
「去吧。」
「是。」祝長樂起身欲走,頓了下她又蹲下來看向父親:「爹爹,我沒事,沒受傷,您別擔心。」
祝茂年用力把喉嚨堵著的那口氣咽下去,強自笑道:「好,爹爹知道了。」
祝長樂眯著眼睛笑了笑,又衝著貴妃娘娘露出八顆牙,飛快跳下馬車。
鄔玲瓏撩起窗簾兒道:「敷衍了點啊,重來。」
祝長樂僵硬的轉過身來,露出十二顆牙。
鄔玲瓏滿意揮手:「行了,走吧。」
祝長樂福了一福,邁著小碎步離開,似是完全忘了她此時穿著盔甲,那模樣實在是不倫不類又搞怪得很。
附近的人拼命忍笑,鄔玲瓏也笑了,這孩子她是真喜歡,不論她心底如何想,她表現出來的所有情緒都是真的,就像此刻,心底裝著再多難過,想讓你笑一下的心思也是真的。
這條路,一定會是西廉軍眾人再過去多少年也忘不了的一段路。
可此時,誰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未知的危險在,必須儘快離開,故去的士兵只能匆匆挖了個坑就地掩埋,而那些中毒的馬則要另外處理。
祝長樂朝著數個土堆抱拳:「諸位一路慢走,待京城事了,我一定會讓人來此帶你們回家。」
沉默中,遠遠近近的人隨著祝將軍齊齊行禮,便是傷心,便是惶然,便是六神無主,隨著這三拜心似是也慢慢落了下來。
「所有人聽令。」
「喏。」
「整軍,以最快的速度行進,中間不做停留,馮藍,你帶人幫一下後軍。」
「喏。」
祝長樂看著這滿坑滿谷的人,又看了看那些小土堆:「前後互助,別落下誰了。」
「喏。」
大軍重新開進,每個人的警惕心都提到了最高,也儘可能的走快一些。
「老和尚,這事就辛苦你了。」
智清宣了聲佛號,「我會處理好。」
斷心是劇毒,一個處理不好後果不敢想像,就這麼埋了肯定不行,祝長樂留下了一些護翼隊的人留下來幫忙,又在後軍拿了不少火油,之後他們會尋一個不會有人來,周圍也沒有水源的地方挖個深坑將這些馬燒了,之後再在周圍灑些藥粉讓飛禽走獸遠避,待過得幾年,這毒性才能漸漸消散。
是費事了些,可必須這樣處理才能不留下後患。
看那邊三皇子往這邊來了,智清道:「你帶大軍先走,我儘快趕上來。」
「我對這一片都不放心得很,不知道何慶博是不是還藏著什麼,你們要小心些,要是萬一有什麼情況。」祝長樂看著那些倒在地上的死馬低聲道:「它們就是現成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