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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人倒霉的時候,當真是喝涼水都會噎著。」
他氣得罵娘,伸手去探地上摔滅的燈籠。
卻摸到了一團黏糊糊的液體。
「什麼鬼東西?」
他心中陡然一驚,腥味直竄鼻腔,恐懼之下,他一雙手開始打顫,好不容易才撿起燈籠重新點亮。
卻被眼前的場景,當場嚇破了膽!
地上齊刷刷地倒了一排屍體,每一個都是當胸被利器刺穿,鮮血流了滿地,呈現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狀態,好似生前遇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事情。
呼——
周遭突然刮過一陣陰風,深林幽鳴,鴉鵲振翅,燭火明滅。
「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劃破了當空的寂靜。
很快,偏院閣樓之事傳到了姜離耳中。
他本在酣暢飲酒,卻在聽到姜嬋兒消失不見,人去樓閣的消息後,猛然從酒醉中清醒過來。
「什麼叫不見了!還不快派人去找!」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揮袖,將桌上所有的酒盞盡數揮在了地上。
突然的碎裂之聲將堂上的喧聲打斷,眾人皆停下手中的動作,齊齊望向姜離。
「是,是。」
只見方才來報信的那兩個侍從也不知怎麼的,兩股戰戰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應下後,躬身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姜離察覺自己的失態,壓下滿身的怒火,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平靜道:「是內子的事情,讓大家見笑了。」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飲酒作樂,漸漸地,堂上又恢復了歡愉的景象。
無人看到,方才姜離言說內子的時候。
那山寨主握在酒盞上的手緊得指尖泛白,幾乎要把酒盞捏碎。
因著方才那插曲,酒席很快匆匆散場。
姜離差人將前來投誠的一干人安頓好後,便逕自去了主帳。
一路上,他細細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事情,總覺得這麼多事撞在一起,太過於巧合。
冥冥中似乎有牽扯,但又說不上來。
他不想因為沒有確切證據的猜疑,就放掉這快到手的肥肉。
卻終歸又是越想越不對勁。
回到主帳,他氣悶地掀開簾帳走進去,看到連成已在帳內等候。
連成迎上來道:「少將軍,今日這場火來得太蹊蹺了,還有那些閣樓的看守,死的也太湊巧了。」
姜離脫下外袍,立在燈火之下,沉吟:「我何嘗不是這麼覺得,只是……若是打草驚蛇,或是疑心錯了,便會失了這次許是上天賜給我的,頂好的助力。」
連成知曉他的心思,勸道:「少將軍,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食,您想想,這山寨主投誠的緣由雖然合情合理,可這麼好的事情,為何偏偏落在咱們頭上。」
姜離揚起下頜,燈火將他的側臉映在營帳之上,那是一種驕矜的姿態。
「那為何不能是,我乃天龍之子,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呢?」
連成知曉他主子的脾氣,便把藏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少將軍,這麼跟你說吧,白日我看得仔細,那山寨主身邊來的時候跟著個絡腮鬍的隨從,可是晚間用席,我特意留了個心眼,想尋見此人,可此人一次都沒有再出現過。」
姜離豁然驚醒,「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
連成鄭重頷首,目光堅定。
姜離的臉色沉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連成,此番你立了大功,來日我功成,必然賜你大賞。」
說罷,他勾了勾手,讓連成附耳過來,輕聲吩咐道:「方才我也是留了一手的,想著不要打草驚蛇,所以才安排他們先去營帳休息。」
「這樣,我們等半夜,人都睡熟了,再動手。」
看到姜離面上狠絕之色,這下倒是輪到連成猶豫了,「少將軍不怕錯殺了?」
姜離的面上的陰鷙慢慢浮現。
「寧可錯殺千萬,不可放過一個。」
連成緩緩頷首,又聽姜離沉沉道:「大計成敗在此一舉,容不得一絲疏忽,必得心狠手辣。」
「今晚,將他們瓮中捉鱉,一個不留。」
*
山下,州府縣衙內。
姜嬋兒被蕭澧安置在府衙的內宅的客房之中,留了幾名心腹親衛保護著。
入夜,姜嬋兒輾轉反側,便披衣坐起,打開窗子往天上望去。
一輪弦月高掛天際,周圍時不時有兩三星子閃耀。
月朗星稀,寂寂空庭。
一如她眼下的心境。
空寂,惆悵。
牽念掛懷著一個人,難以放下。
她一方面擔心蕭晗的處境,因為從蕭澧口中知曉了蕭晗今日所設的計劃,知曉他為了自己深入敵穴,眼下處境兇險異常,稍有不慎露出一點點馬腳,便會有喪命之險。
但一方面,她又惆悵,若是蕭晗回來了,她該如何面對他,他與她之間隔著的那些,始終是難以邁過去的坎。
背負著上一代的恩怨,他們,如何還能回到從前?
她望著湛藍夜空,皎皎明色灑在她臉上,將她蹙眉憂愁的神情顯露。
她雙手合十,靜靜凝神。
只盼明日,蕭澧在山下埋伏的士兵,可以與深入敵營的蕭晗裡應外合,將姜離的人馬擊敗,成功拿下安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