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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扭頭,卻見一席銀白錦袍的男子正步履輕揚地向他們走來,眼角眉梢皆鐫著笑意,讓人如臨春風。
不是蕭澧又是哪個。
他徑直朝秦蒼走過去,一把將人攬在懷中,動作親昵嫻熟。
秦蒼瞧著他,「你怎麼來了?」
蕭澧的語氣帶著些怨念,「你和皇兄不許我來觀瞻事態,我都聽從了,可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我怎的還不能來嗎?」
「你需得知曉,我今日可是對你牽腸掛肚了一整日呢。」
秦蒼見他越說越沒譜,嘴上跟沒個把門似的,趕緊踮起了腳,伸手去捂他的嘴,一張小臉兒漲得通紅,「蕭子璃,你別說了。」
情急之下,卻是連小字都叫上了。
噗嗤——
姜嬋兒沒忍住,笑出聲來。
瞧這兩人恩愛不疑的樣子,窩在蕭晗懷中,眉開眼笑起來。
雨過天晴,一切都是明媚的。
真好。
*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到了晚上。
安泰殿便突然走了水。
且火勢極大。
太監宮女們奔走相告,消息傳得滿宮皆知。
姜嬋兒和眾人趕到之時。
整個殿宇都已浸在一片火海之中了。
九十九級高台之上。
身著艷麗華服的嫻貴妃立在丹樨之上。
言行瘋癲,舉止張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大殿之下的眾人。
殿宇之下,漢白玉石階之上,一個著紫金官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大臣,拼命地想往高台上沖,卻被侍衛簇擁著攔住了去路。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嫻貴妃的生父。
如今的當朝宰輔,元嵐。
他此刻被侍衛擋著上不去,又急又惱,卻是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做瘋癲之舉。
嫻貴妃一席艷麗華服,穿戴著最奢華靡艷的金銀首飾,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瘋癲。
「父親,你看呀,女兒這身華裳,好不好看?」
她素日是不穿艷麗的正紅色的,因為父親從小教她不要張揚,要賢良淑儀,所以這麼多年來,她的著裝一直都是恪盡本分的樸素寡淡。
可今日,她卻一改常態,穿上了從未穿過的艷麗姝色。
她展開雙臂,在丹樨上慢悠悠地轉圈,身後的宮殿被燃得劈啪作響,火舌衝出殿外,幾乎要將她吞沒。
可她像是沒有知覺似的,渾然不顧。
不僅如此,她還在撿起地上事先準備好的火把,轉身將其丟進殿內,一個又一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看著越來越來的火勢,她咯咯地笑著,卻是一臉滿足的模樣。
元嵐在台階下大喊,語聲高亢,帶著叱責:「女兒,你瘋了嗎?快停下,你這麼做,只會惹得皇上震怒,再遷怒我元家,快停下,不要再做傻事了。」
嫻貴妃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父親,事到如今,你心裡還是只念著元家嗎?」
元嵐在底下哀求,「女兒,快停下吧,莫要再如此了,算爹爹求你了。」
最後幾乎跌跪在地上,卑微至極。
嫻貴妃卻沒有絲毫動容,只是咯咯地笑著,「哈哈,大家快看呀,嫻貴妃忤逆不孝,不遵父令,實在是不堪為人呢。」
元嵐眼中迸發出一絲憤慨,「女兒,你究竟要做什麼,快停下,快停下來……」
嫻貴妃笑出了眼淚,「我這條命,從入宮開始,就早已不是自己的。」
「旁人以為我風光無限,殊不知,我每日背著千斤重的枷鎖,謹小慎微地活著,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哈哈哈……
「你們說可笑不可笑,當初就連身子被人毀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忍氣吞聲地笑臉迎人……」
嫻貴妃的嗓音低沉地近乎嘶啞。
「因為我的父親告訴我,我要為了家族著想。要為了振興元家而活。」
「他要我忍辱負重,要讓我一步步爬上萬人之巔。」
「可他從未問過我一句,我究竟累不累啊?」
嫻貴妃漆黑的眸子穿過烈烈火光,落在元嵐身上,像是質問又像是自嘲。
「爹,這麼多年,你可曾問過我,問過我一句安好?」
元嵐愣住了,眸子睜得大大的,久久未出聲。
嫻貴妃的眼神一點點暗下去,最後變成支離破碎的混沌。
「誰能告訴我,我這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當真是可笑,活了這麼久,我才發現,我這條命,從來都不是我自己的啊。」
「我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哪怕一日。」
元嵐在下頭大喊,「女兒,莫要再胡言亂語了,爹求你,快下來,快下來。」
嫻貴妃搖頭,「呵?下來?爹,下不來了,事到如今,女兒已經萬劫不復了。」
「做您的女兒,還真是可憐。」
「不過好在,今日,我可以為自己而活一次了。」
她再一次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哈……」
「去他的規矩……」
「去他的元家……」
「去他的……」
「今日,我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
「痛快!」
身後殿宇火勢愈演愈烈,赤焰幾乎要衝破天際,可立在廊下的女子卻笑著轉身,毫不畏懼地往火場中走去,任憑熊熊烈火將其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