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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忖了片刻後方道:「朕知曉了。」
蕭澧被他的態度弄得有些迷糊,問道:「皇兄不怕她是外頭派來的刺客?」
蕭晗久久未答。
腦中卻浮現起當晚那小姑娘在荒院中與他說話時的模樣。
雖嘰嘰呱呱,聒噪得很,卻並非是個討人厭的。
若她真是個刺客,只有兩種情況。
一種便是蠢笨至極,還有一種便是故作無知。
見蕭晗不言不語,那頭蕭澧又開了口,「皇兄,要不要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細?」
蕭晗抬眸瞧著他,目光深浚:「嗯,派人去查。」
「是,臣弟即刻差人去辦。」
蕭澧離開的時候,經過西面那扇槅窗,瞥見窗子未關,便眼珠輕轉。
一個縱身從那扇大開的窗中翻飛了出去。
很快地隱沒在窗外濃濃的夜色里。
*
青州,姜府。
春日下晌,日頭正盛,明宣堂內,姜家主母和二房兒媳婦蘇氏正坐在一處閒話家常。
姜夫人是太守姜茂的正妻,為姜茂孕育了一子二女,如今年過四旬,依舊保養得很好,皮膚白皙,五官舒潤,只有眼角依稀長著幾條皺紋。
她面前坐的兒媳婦蘇氏,乃是她二哥的么女,也是她的侄女,名喚蘇晴,蘇家是青州的名門望族,蘇晴又是正房所出的嫡女,身嬌貌美,儀態端方,頗通詩書,是位不折不扣的名門淑女。
蘇晴長著一雙昳麗的眇目,此刻顧盼生輝,她拿著一把絹絲團花小扇子,扇著風道:「姑母,這件事情您就別再擔心了,女兒是找了專門人做的,保管滴水不漏。」
姜夫人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知為什麼,這兩日她的左眼皮突突跳得厲害,這是不祥的徵兆,故而她略帶抱怨地開口:「不是姑母說你,這回你做的事情也太大膽了,要是被我兒知道了可怎麼辦?」
蘇晴卻不以為意道:「姑母放心,昨日我派出去的人已回來復命,說是親眼到那丫頭摔下山崖死了。」
姜夫人大驚,神情帶著些不安:「死了……真死了?」
蘇晴去執姑母的手,面不改色道:「千真萬確,我就是怕姑母害怕才沒對你說的,如今死無對證,此事便查不出來了。」
姜夫人渾身發涼,眼前的蘇晴將殺人之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看起來沒有半點良心不安,不禁讓她覺得有些膽寒。
姜夫人沒想到一貫嬌柔可人的侄女會有這麼心狠手辣的一面,此刻被蘇晴執著的那隻手莫名有些顫抖,她默默抽出手道:「可她好歹……好歹也是記在我名下的女兒……」
蘇晴看出姜夫人的不對勁,以及眼中的疏離之意,突然變了臉色道:「姑母,您難道要為了一個過繼來的女兒,捨棄侄女的終生幸福嗎?」
說著說著,她竟泫然欲泣起來,「成婚三年來,你知道侄女是怎麼過的嗎?我日日獨守空房啊姑母,這難道不是姜嬋兒那個女人害得嗎?早知會如此,我又何必嫁過來,但當初,不是姑母你口口聲聲對我說,阿離定會喜歡我,讓我為了蘇氏一族的壯大嫁過來,你說等以後阿離繼承了節度使的位置,等我生下了嫡子,我們蘇家就會在青州屹立不倒,您打的如意算盤,難道您忘了嗎?」
「姑母,您那時候信誓旦旦說這些話的時候,你就知道表哥喜歡她,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會面臨的處境,那你現在又有什麼理由來怪我?」
姜夫人斂了斂眉眼,也不好多苛責什麼,只道:「可那畢竟是條人命。」
蘇晴見她面帶愧疚,輕嗤:「呵,人命?別人不清楚,難道姑母您也不清楚姜家為何養著她?她不過就是你們姜家養的一條狗,長齊爪牙後,用來殺人的利器而已。」
姜夫人見她情緒激動,軟下嗓子來勸道:「晴兒,你別激動,是姑母誤會你了,你別再置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你這身子還要留著給阿離生小娃娃呢。」
蘇晴聞言,面色稍稍緩和了下來,說道:「那姑母可不許因這事把我想壞,同我疏遠了,這全是那女人逼我的不是嗎?你看那小狐狸精被送走時,阿離成什麼樣子了,跟瘋了似的領了那麼多兵馬去截人,我若是不早安排好這一手,難道要等著他把那姜嬋兒接回來娶了,將來寵妾滅妻嗎?」
姜夫人無奈卻只好頷首,旋即又嘆了口氣道:「晴兒說的有理,只是阿離時至今日還不回來,我總是有些擔心。」
蘇晴卻滿不在意道:「姑母放心,阿離孝順,他總會回到爹娘身邊的,總不可為個死去的女人殉葬不是,男人嘛,最多肝腸寸斷個兩天,便好了。」
就在此時,一陣厚重的腳步聲驚堂而入。
緊接著,一個身著黑色騎裝的男人闖了進來。
他長腿蜂腰,勁裝革帶,腰間束著躞蹀帶,懸一秉長劍,劍眉星目,鬢如刀裁,雖滿身風塵僕僕,卻眼神清冽,有一種挺立於天地間不折的凜冽感。
此人正是方才二人口中牽掛的男人,
姜家世子姜離。
他一言不發得瞧著豁然站起、面露心虛的蘇晴,眼中隱隱升騰起了殺氣。
頃刻間,銀光一閃,他腰中佩劍長鞘已出。
電光火石間。
那閃著銀光的長劍已然朝蘇晴飛去。
那長劍擦著她的鬢角略過,斬斷了她的一縷青絲,又直直地定入了她身後的磚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