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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飯。
這些小宮女雖然都是被人欺負,沒辦法才來做這件事的,可每個人來的時候都是覺得萬分晦氣的,總是嘴裡罵罵咧咧說上兩句才算解氣。
有的甚至站在台階之下, 將碗往那門洞前扔過去, 餵牲口般隨那碗盆打翻了也不管。
即便如此,還要陰陽怪氣嘲諷上一嘴, 才願意離開。
不過,今日來的兩個小宮女。
倒是格外一反常態。
不僅沒有罵罵咧咧說晦氣。
還一步步邁到台階最高處, 動作小心的把從門洞中遞進去, 讓那裡頭的女人將飯碗接好。
其中一個又瘦又小的宮女站在邊上, 怯生生地對著另一個年齡大點兒的宮女說道:「夏至姐姐, 能不能快些, 這裡陰風陣陣的,我害怕。」
儘管小宮女很害怕,可這個叫夏至的宮女並未答應,反而對她說:「你若是害怕就到門外去等著,我好了之後來找你。」
小宮女怯懦膽小,想想也是好的,便道:「好,那我在外頭等你。」
說罷,三步並作兩步地邁下台階,逃竄而去。
而那個叫夏至的宮女對著門洞內放好碗筷後,並未就此離去,相反,她蹲著身子坐在地上,背靠著門板,衝著裡頭輕聲密語。
「娘娘……貴妃娘娘……」
裡面石雕般的茫然不動的女人因為這兩聲叫喚,突然有了動靜。
渾濁固化的眸子輕輕轉動起來,突然迴光返照般,趴在地上往門洞的方向爬去。
動作又快又急。
待她從門縫處看清來人的模樣時,一雙死水般的眼睛突然生出了幾絲光亮,啞著嗓子道:「夏至?你是兄長派來救我的?」
夏至趴在門口沖她道:「娘娘,少爺現在也是自身難保,王家男丁全部被流放,奴婢是主人傾盡錢財才保下的,所以奴婢是來給少爺報恩的。」
「報恩?」王貴妃哂然,心中滿是絕望,「你孤身一人,如何將本宮救出來?」
夏至見她如此頹然,知道她受了太多刺激,也不惱怒,只是將懷中揣得極好的信件傳了進去。
而後對著裡頭的人壓低了嗓子說道:「娘娘可還記得當初讓少爺去查的事情?青州姜家,姜嬋兒的身世?」
「少爺查到了驚天的秘密,可還未來得及傳入宮中,便被抄家流放了。」
夏至絮絮叨叨地說著,嗓音中隱隱帶著些激動地顫抖,「娘娘,說不定,咱們還有最後的機會。」
裡頭的女人聞言,將一雙烏漆嘛黑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最後顫抖著打開了密信,她一邊看一邊瞳孔方大,最後閃出異樣的光彩。
「你的意思是……」
她的嗓音又干又啞,此刻卻帶上了隱隱的激動。
夏至還在外頭說這話:「娘娘,少爺說,您只要將這件事情抖出去。就能把先前一切都翻過來,咱們王家就有救了,您需得將這件事情做成才是,若有什麼需要奴婢的地方儘管提便是,奴婢的命是少爺救回來的,便是肝腦塗地也要報還的。」
王貴妃攥緊了手裡的信,她打死都沒有料到,姜嬋兒身上竟然有如此天大的把柄。
本來她已心如死灰了,但眼下,好像死灰亦能復燃了。
但僅僅只是一瞬,她又感到了無力。
「可我眼下被困冷宮,如何面聖告發姜氏?」
夏至嘆了口氣道:「娘娘,這就要靠您自己想法子了,奴婢愚鈍,如何能有辦法,只有一條命,可供您差遣。」
夏至的一番話說的坦誠,因為若是她有主意,早就自己面聖告狀了,也就不用跑到這兒來找王貴妃商量了。
王貴妃想了又想,最後眯了眯眼睛,尋出了法子。
她已然被逼入絕境,若是不能絕地求生,那便唯有一死罷了。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只剩下一條命了,那便拼到底好了。
就算挫骨揚灰,也比呆在這不人不鬼、不死不活,了此殘生要來的痛快。
敵人的敵人,那便是朋友。
所以她想到了一個故人——
嫻妃。
只有這一條法子了。
*
璇璣宮中,姜嬋兒百無聊賴地坐在後園的鞦韆架上,來來回回打著鞦韆。
她穿著一席水紋素青的月華裙,腰間束著長長的絲絛,鞦韆一上一下來回晃悠的時候,裙裾隨風漣漪般一圈圈盪開,絲絛迎風飛舞,外加她生得一張沉魚落雁的面龐,此情此景美得宛如九天上的仙女。
愣是誰路過見了都會看呆了去。
園子裡的百花開了,爭奇鬥豔,奼紫嫣紅,引得蜂蝶環繞,時不時有風拂過,搖枝落花,滿地花英,美得不可方物。
諸多瓜果也都熟透了,果香四溢,沁人心脾,果實纍纍的場景讓人心中不由生出了滿足之感。
後院的宮門大開著,不少宮女太監路過此地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駐足觀賞一番,嘖嘖稱奇,艷羨不已。
姜嬋兒心道:再過一陣子,等攢夠了人氣,便可以將東西賣出去,或是將後園的地承包出去,換銀兩了。
可別小看這承包的點子,畢竟她璇璣宮人手有限,眼下將部分土地開墾播種,收穫果實,已經是將春桃他們四人累得筋疲力盡了,別看他們平日不言苦累,還說要多幹些得更多銀子,可實際上,姜嬋兒知曉他們都是強撐著,為了大夥的這份事業而拼搏努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