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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湛今日之所以站在長街一側,是家中安排。
十七歲的少年郎微微蹙眉。
十七歲對他而言已經是大齡了,若是再不入宮,今後也不宜入贅其他世家。將軍府給了他最後的期限,若不得到帝姬青睞,那就只能入贅兵部侍郎家中那個滿臉紅疹,還愛酗酒的長孫女。
楚湛壓力甚大。
要知道,在這個國度,男子過了二十,幾乎就沒人要了。
車攆越來越近,楚湛指尖捏緊了早就藏好的銀針,帝姬的臉在他眼前愈發清晰。
是時候了。
父親告訴他,機會是自己爭取來的,他們男子天生卑賤,用些手段也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尊嚴。
好在,他出身將軍府,雖然是男兒身,但老太君還算疼愛他,給了他習武的機會。
世人都道,男子無才便是德,可他偏就不信命。
就在這時,楚湛算準了時機,指尖銀針射出,精準的射中了車攆面前的駿馬。
那駿馬吃痛,在眾人都始料未及之時,高高揚起馬蹄,仰面當空嘶鳴。
緊接著,就是一陣騷亂。
車攆被瘋馬強行往前拉,一時間現場動亂。
楚湛就趁著這個時候,縱身一躍,踩著無數顆頭顱,直奔帝姬。
就在車攆不受控制的往前時,楚湛伸手拉住了帝姬,趕在禁衛軍護駕之前,就將帝姬抱下了車攆。
很軟,且香。
這是楚湛對帝姬的最初印象,印入了他的腦子裡,哪怕是許多年後,他每每回憶起,也還是記憶猶新。
兩人穩穩落地。
尊貴的帝姬只能挨到楚湛的胸膛。
他低頭看著她,這才發現,令數萬人敬仰的帝姬,其實就是一個小姑娘。
是個十分漂亮,嬌軟的小姑娘。
男子不可直視女子。
楚湛放開帝姬細腰的同時,立刻雙膝跪地,抱拳行禮,「楚家三郎,拜見帝姬!」
他看著面前的鑲金玉繡鞋,約莫巴掌大的玉足,即便沒有丈量,他也能判斷出尺寸。
耳畔是騷亂聲,救駕的呼喊聲,侍衛傳來的嘈雜聲……楚湛腦子嗡嗡響,仿佛什麼都聽見了,又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他緊張到了忘卻呼吸,脖頸僵硬,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終於,頭頂傳來帝姬的聲音。
這嗓音柔和、清越,像四月江南的雨,淅淅瀝瀝打在初綻的嬌花上。
「你,抬起頭來。」
這聲音的主人就在自己眼前,楚湛低著頭,能看清她繡花鞋上的金玉紋絡,他這樣卑賤的男子,真的可以直視如此尊貴之人麼?
楚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自然不能違抗帝姬旨意。
何況,他苦心算計數日,不就是為了等待今天麼?
楚湛按捺住內心惶恐,緩緩抬起頭來。
這是一張白玉一般的少年面孔,與其他男子不同,他狹長的眸,眼神堅定,雖是男子,但竟然有股傲氣。
帝姬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毋庸置疑,這張臉,她是喜歡的,至少是能夠讓人賞心悅目的。
「你是誰人?哪個楚家三郎?你方才救了孤,可想要什麼賞賜?」帝姬問道,聲音亦如其人,讓人聞之,只覺得一陣心神蕩漾。
她就好像什麼都不用做,單單站在那裡,就能令得天下人臣服在她的足下,甘願淪為她的裙下臣。
楚湛仰面,鼓足了勇氣,代表著男子特徵的喉結滾了滾,他已經變聲了,嗓音介於少年與成年男子之間,有股獨特的沙啞,像一捧細砂從耳畔流經。
「回帝姬,草民是鎮國將軍府的楚三郎。」
帝姬美眸轉了轉,看著少年郎的眼神意味深長,「原來是那個楚三郎啊——」
她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拉得老長,像是在思量著什麼。
楚湛緊張到了極致。
貴人會記住他吧?
會麼?
他是男子,自出生起,就命不由己。
今日一搏,若是能成,那該多好?
這時,持劍女侍衛上前,看了一眼跪地的楚湛,但並未當回事,抱拳對帝姬恭敬道:「殿下,瘋馬已制服,您可以上車攆了。」
帝姬輕飄飄的應了一聲,邁開精緻的雙足,緩緩走來。
楚湛的心一點點跌入谷底,眼角的餘光追隨著帝姬,直到貴人重新坐上車攆,他舌尖漫延血腥味,竟是不知在幾時咬破了舌。
車攆繼續往前,花朝節上的百姓們跟隨車攆前行。
一開始還有人注意楚湛,但很快他就被遺留在人群之後。
就那麼被忘卻了。
許久,他站起身來。
他的掌心冒汗,但依然能夠感覺到溫軟纖細的觸感,甚至於,直至此刻,鼻端還有那股令人神往的幽香。
楚湛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遊街的行人遠去,他這才回過神。
他……失敗了。
貴人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巨大的空洞和後怕席捲而來。
若不能被貴人相中,他的下場只會很慘。
*
鎮國將軍府。
楚將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婦人,她的男妻,和她生育兩女一子。
不同於其他高門世家,楚將軍並沒有納男妾。
楚湛雖只是個男子,但在家中還算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