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陸之舞微微一笑,苦苦澀澀的,「其實,嫁去景國或是南國,對我來說並沒有分別。」言罷直直看向絕曉,「沒有你,去哪不是一樣呢?」
絕曉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響,這是告白吧?這樣明顯的告白!怎麼辦?該對她說什麼?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嗎?
絕曉掙扎的模樣叫陸之舞清清楚楚看在了眼裡,「先生不用為難。」陸之舞將眼帘垂下,「我只是想把心裡的話告訴先生,即使明日便嫁了,也能少些遺憾。」
「我……其實……我……」絕曉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又無從說起。
「我明白。」陸之舞復又將眼眸抬起,目光中閃著瞭然。「先生心裡,有別人了。」
絕曉坐在一方小小的池塘邊,對著滿池的紅蓮發呆。
陸之舞的愁苦讓她十分感慨,這就是身為皇家公主的悲哀嗎?這就是身為女人的無奈嗎?相較於之舞,自己的堅持是否太過奢侈?如果有那麼一天,蜀國也需要她負起一名公主的責任,嫁給俞飛在,嫁給陸之雲,或者是……嫁給夏侯棄,她也能做到這般堅決嗎?
她想,她會的。
輕輕閉眼,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要她以這種方式嫁給他,那麼,他們之間,什麼都不剩下了。
「樂平公主?」身後傳來一聲喚,她一個激靈,回首望去。
不遠處,一名碧衣男子長身而立,頭頂以一隻翡翠玉環束了發,更多的長髮卻披散著。
俞飛在!
皇安宮這樣大,到底還是讓她遇到了。
「真的是你?」俞飛在的言語與神情莫不透著驚喜,驚作得有些假,喜倒是十分真。
她從池邊站起,從從容容施了禮,轉身就要離開。
俞飛在哪裡肯讓,兩三步搶到她身前,伸手攔住去路,「大家既是老相識,何必如此冷漠!」
絕曉往後退了兩步,「我不記得何時與南帝陛下熟識。」
「你不記得?」俞飛在挑了眉,斜飛了眼上下瞟她,「我可是記得真真切切,那絲綢般的膚質……」語氣里的曖昧足能燃起火來。
絕曉狠狠瞪了他一眼,另擇了道離開,俞飛在又搶將過去,「不要急嘛!他鄉遇故知,這可是上天賜給你我的緣分啊!」
絕曉深深一個呼吸,努力平復心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俞飛在媚笑,眼中閃著精光,滴溜溜在絕曉身上打轉,「我想怎樣……」絕曉立即就想到那晚,那令人作嘔的觸碰。
「我說,你不如就從了我。」俞飛在的眼神仿佛正一層層剝了她的衣裳。「夏侯棄既然不要你,在景國抱他的美嬌娘,你還守什麼貞節……」
「啪」的一聲清響,絕曉反手一個巴掌結結實實打在俞飛在臉上,頓時暴起紅紅的五指印。
絕曉冷了眼睨他,「您也該為自己的無禮付出點代價了,南帝陛下。」
俞飛在伸手輕輕滑過自己的臉龐,那溫柔撫摸的動作仿佛是能透過那紅紅的指印感受到她嫩滑的柔胰。
「這是你第一次甩人巴掌吧?」俞飛在顯然並不生氣,那聲音溫柔得能溢出水來,「不管怎樣,我得了你的第一次。」
絕曉卻將頭微揚,「真是不好意思,這樣的巴掌夏侯棄早吃過了。」言罷提起一口氣,施了輕功飛身離開,只留下俞飛在立於原地怔忡。
回到自己的住處,卻見一名侍女候在院門口。絕曉奇怪,陸之舞不是早走了嗎?
那侍女見了她,捧出一隻一尺見方的漆木盒,恭恭敬敬的開口:「太子殿下命奴婢給夏先生送來幾件綢衣。」
絕曉接過盒子,道了謝,回屋裡隨手翻開看,是最好的冰蠶絲。
將漆木盒重新合好放置於一旁,心裡總有些怪怪的感覺,在屋中轉了兩圈復又打開盒子,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全都是女裝!
陸之舞,俞飛在,如今再有個陸之雲……
這皇安宮,真真是待不下去了。
偏偏又來了個齊宗!
絕曉趴在桌上計算著她哪天能拿到月俸,齊宗走進屋來,照例又是每日的問話,問她能否諒解夏侯棄。
絕曉今日有些煩,隨口說道:「辦法倒是有一個。」
齊宗一愣,不想她真能改變主意,趕緊接口:「請公主明示!」
「夏侯棄若能在明日趕來見我,我就原諒他。」
齊宗苦笑,這分明還是不原諒,「明日是皇上的大婚典禮,皇上怎能……而且,天城距此何止千里!便是皇上現在就來,插了翅膀也不可能在明日趕到。」
絕曉擺擺手,「既然做不到,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問題。」
十五月正圓。
絕曉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抬頭仰望夜空。
今日是個好天氣,夜空中的星星卻不明亮,在黑灰色的天幕下,若隱若現,一輪銀盤似的圓月,孤零零掛著。
那些閃爍的星星,是夜空的眼淚嗎?夜空,為何掛滿濕的淚?
心中一點一點空了下去,寂寞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
為何會寂寞?為何要難過?為何還思念?為何……仍愛著……
嘆息聲在心中百轉千回,為何仍愛著?為何?
當初那樣狠心的決絕,那樣堅持的分離,以為能將情絲斬斷,以為傷痛不過是一時。可為何?為何還是痛?比那時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