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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州太守見夏侯棄臉色不豫,以為他瞧不上這些個庸脂俗粉,示意舞娘們退下。不一會,門外施施然走進一名懷抱琵琶的女子,一襲紗衣長裙潔白勝雪,一抹半透明白紗掩了面,衝著夏侯棄盈盈下拜,端的是儀態萬千,行動似弱柳扶水。喧鬧的筵席突然間安靜下來,眾人皆將目光投向屋中的白衣女子。
樊州太守滿臉得色,「小女清瑩不才,學了些微薄琴技,夏公子若是不嫌棄,就讓她為公子彈唱一曲。」
席間眾人一聽此女乃太守家中那名才貌雙絕,被譽為樊州第一美女的小女兒,莫不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甚至已有伶俐的開始暗自揣測夏侯棄的身份。
一旁有婢女送上軟凳,清瑩剛剛坐穩,琵琶還沒來得及扶正,就聽見主位傳來低沉的聲音:「既然琴藝不精,就不要獻醜了。」
清瑩一個寒戰,以為自己聽錯了,也顧不上矜持,抬頭瞪大了眼看向夏侯棄。
夏侯棄此時已然起身,「內人微有不適,就此告辭,各位請繼續。」說完便拉了身旁已擺好了架式準備聽曲的絕曉離開。
太守心中一慌,差點下跪相送,幸而被身邊的都統給拉住了。
坐上馬車,絕曉明顯地感覺到了夏侯棄的怒氣,將腦袋湊到他面前,「擺張臭臉給誰看呢?人家太守家的小姐還沒說什麼呢,你幹嘛不高興?」
夏侯棄將投向馬車外的視線拉回,「你為什麼不生氣?」
絕曉莫名奇妙,「我生什麼氣?」
「他們找來那些女人……你就一點吃醋的感覺都沒有嗎?」
絕曉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咯咯咯」大笑起來,一邊捂著肚子,一邊還猛拍夏侯棄的手臂,「棄,你……你真可愛。」
夏侯棄不答話,皺了眉看她。
絕曉含著笑開口,「當你在天城決定迎娶你的皇后之時,當你去皇安宮向之舞求婚之時,怎麼想不起來問我一句:有沒有吃醋的感覺?」
夏侯棄猛然僵住,雙眼直直盯住絕曉。車廂內沒有點燈,只看得見彼此模糊的面容。行至一處拐角,馬車轉彎,一束清冷的月光斜射進來,在她的笑顏上一晃而過,他看清她的眼底,殊無笑意。
許久,他開口,只得一聲,「曉兒……」語氣里,是讓自己都驚訝的痛楚。
她緩緩俯身,將臉龐埋進他的胸膛,「不要說了,什麼都不用說。」
。
第二十章
風臨宮的主殿寢室里,有一池大大的溫泉。
漢白玉砌成的圓形池面,一圈共有十二隻黃金鑄成的龍頭狀出水口,放滿一池溫水,裊裊升騰的熱氣四處瀰漫,滿室的水霧繚繞,襯著池面四周那高高懸起的,隨著霧氣輕輕飄動的緋紅紗帳,一如仙境般縹緲,更何況,池中還有一名仙女。
絕曉將身體深深埋在泉水裡,全身舒展放鬆,感受著溫泉水的滋潤。從焚月樓回來,夏侯棄的臉色就一直彆扭著,她乾脆泡在溫泉里,不去理他。
微微闔眼,霄雲城裡也有一方這般大小的浴池,可惜不是天然的溫泉。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闊別多日的家中,這也意味著,她與他,就要面臨永久的分離。
溫泉外,夏侯棄正在寢室里不停的來回踱步,今日她的言語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他最珍愛的寶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到頭來,傷她的,還是他自己……
滿心的壓抑痛苦無處發泄,他攥緊拳頭,一拳揮在身邊的古玩架上,將一隻青花古董瓷瓶打得粉碎。
殿外的侍女們聽到聲音進來探看,被滿地沾著血跡的青花瓷片嚇壞了,什麼都不敢問,默默清掃碎瓷片,為夏侯棄包紮傷口。
清理完一切,侍女們重新退下,寢室內又恢復寧靜。
強迫自己平復下心情,夏侯棄佇立在溫泉外,默默等待,等待在她出來時,向她道歉,哪怕,只是一句對不起。
她進入溫泉已有一個時辰,平日裡,她從未用過這樣久的時間沐浴,他有些擔心,欲進去一探究竟,可一想到可能會看到的香艷場景,一想到她可能會因此而生氣,他又頗有幾分躊躇。
雙眼半闔半閉間,絕曉依稀瞧見紗帳外立有一個模糊身影。
她心口一縮,猛然睜開眼,喝問:「誰?」
「……我。」夏侯棄有些遲疑的應聲,掀開紗帳,小心翼翼走進來,
絕曉心中慌亂,立即護住胸口轉過身去,「你……你怎麼能進來?」
「你在這裡待的太久了,我擔心,進來看看。」
「你先出去,我馬上就好。」
因在溫泉里泡得太久,她的雙額如桃花般艷紅,裸露在水面外的脖頸與香肩,粉嫩細滑得讓他抑制不住的心顫。浴池極寬闊,將她的背影映襯得更加單薄消瘦,妙曼的身姿在溫泉水下若隱若現,想像著水下便是她光潔的身子,他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知道此時他該出去,可眼前,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致叫他無法挪動半步。
終於,他像是受到了蠱惑般,緩緩踏入池水,一步步向她靠去。剛剛包紮完的傷口經過溫泉水的浸泡,又重新滲出血來,鮮紅的血液在清水中慢慢漾開,透著別樣的妖冶,可惜,沒人注意到它。
聽見池水因他的進入而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絕曉的一顆心直直懸到了嗓子眼,便是周圍浸泡著她的溫泉水,也變得灼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