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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今時今日的晉陽,怎麼樣的官員都不敢說這種話。皇帝想著這也是給小母后錦上添花的事兒,大手一揮,准了。准奏之後,卻到晚間才想起派人知會皇后。
把皇后氣得不輕,求太后揍他一頓的心都有了。
她這邊是循例安排的飲宴之處,最多能容納四品以上的官員和家眷齊聚一堂。他同意五品官來沒什麼,但官員自來是這樣,身居高位的鳳毛麟角,品級越往下,人數就越多,就跟官場裡隨手能抓一大把七品八品未入流,找半天也不見得能抓住個二品三品大員似的。
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他還不及時知會她,宴請的時間又近在眼前,這要是她以前沒站穩腳跟的時候,便只有讓人看笑話的份兒了。
生了會兒悶氣,她自我開解道:「罷了,幸好他沒更離譜。要是一高興,讓在京七品以上的都來,本宮就只能脫簪請罪去了。」
素馨聽得啼笑皆非。
「日後得找個機會,提醒他一聲,別太不把坤寧宮當回事。不然,本宮可就要向太后娘娘告他的黑狀了。」皇后說著,展開御花園的堪輿圖,挑選起適合的宴請之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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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那邊,這次進宮赴宴的女眷,二夫人自是當仁不讓。
她斟酌之後,決定把宜家也帶上,親自跟她說了聽到的原委,「你又有很久沒見過太后娘娘了吧?恰好這次有機會,便隨我一起去。」
等到三夫人死後,這孩子就要守孝三年,沒個像樣的理由,是不能出門走動的。
裴宜家聽了,道:「上次見太后娘娘,還是她進宮前,一次出門經過郡主府,遙遙地望見她策馬出府。」
裴行昭進宮前,待嫁之處是自己的郡主府,不理不見裴家及一眾親戚。封后大典、先帝駕崩哭喪、冊立皇太后的大典,如裴宜家這般的尋常閨秀不能進宮。
「這一算,日子又不短了。」二夫人笑道,「衣服來不及現做,我讓人去成衣鋪子買回了兩套顏色相同的,尺寸稍微有些大,已經改好了。專門問了掌柜的,這兩套衣服都是獨一份兒,不會害得你跟人穿重樣的。」
京城的成衣鋪子,多數是售賣男子衣物鞋襪,為女子開設的,只針對各家貴女,絞盡腦汁地用新樣式新料子,手藝一流,成色甚至勝於一般門第里女眷的穿戴。價格不消說,自然是貴得很。
裴宜家曉得這些,歉然道:「又讓二伯母破費了。那我跟您去,哪怕只是遠遠地給太后娘娘請個安呢。」
二夫人攜了她的手,「你像是打心底敬重太后娘娘?」
「嗯。」裴宜家眼瞼垂了垂,「爹爹的靈柩,是太后娘娘送回來的。她本就受了那麼重的傷,還長途跋涉趕去爹爹陣亡之地,親自送爹爹回來……」
「好孩子。」二夫人心裡酸酸的,摟了摟她,「太后娘娘也記掛著你。」
裴宜家努力綻出笑容,「我倒是不求太后娘娘記掛,只求她身子康泰。聽說行伍之人,大多會落下很多病根兒,她比起別人怕是更嚴重。」
二夫人又何嘗沒想過這些,此刻卻只能安慰侄女:「太醫院裡不乏聖手,有他們盡心調理著,太后娘娘總會養好的,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也是呢。」裴宜家笑著點頭,又道,「那我去跟我娘說一聲,她雖不見我,怕過了病氣,我也該隔著屏風知會她一聲,她會高興的吧?」說完,有些不安,「其實,她病著,外祖父家裡又落難了……我還出去……」
「別想那麼多,凡事有輕重緩急。」二夫人緊握了握她的手,「二伯母陪你一起去。」
三夫人隔著屏風聽了,語氣里難得有了幾分歡喜,叮囑女兒:「我這病不是一時半刻能好的,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二伯母帶你進宮,是為了你好,要你開開眼界,長長見識,要是能得太后娘娘一兩句提點,就再好不過了。旁的事不要管,見了太后娘娘也不要提。你只是個小孩子,不要自以為是地亂說話,知道麼?」
裴宜家乖順地道:「知道。」
「那就好,去準備吧。」三夫人又向二夫人道謝,「凡事都指望二嫂費心了。」
「不用跟我客氣,你好生將養著。」二夫人道辭,攜裴宜家離開。
路上又想著,進宮是大事,她倒是清楚那些禮儀規矩,卻不是教人的料,起碼一半日裡不能讓宜家全然領會又記在心裡。
她腦中忽然靈光一現,記起行昭很賞識一個叫芳菲的宮女,將人安置在了郡主府,她去求芳菲相助的話,應該能成。
遂一刻也不耽擱,命管家備了車馬、十二色禮品,帶著宜家出了門。後來果然不出她所料,而且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順利。
轉過天來,依照宮裡派發的帖子指定的時間,估算著提早出了門。未正時分,二夫人和裴宜家相形來到宮裡,隨引路的宮人去往御花園裡的集福堂。
一路雕樑畫棟、亭台樓閣、湖水如鏡,是花色不多的時節,宮裡卻是奼紫嫣紅之景,又有漢白玉的路、橋玉帶般縈繞其中,將各處縱橫貫連。
滿目皆是引人駐足流連的美景,也不能叫人忽略天家的底蘊與威嚴。這等感觸,只有在宮裡才能領略。
裴宜家景致沒少看,卻不曾駐足片刻,更不曾形於色。
二夫人瞧著,心裡老大寬慰。這孩子真就是天生的資質好,要是換個人,被三夫人關了那麼多年,別說芳菲只教了半日,便是教導一半年,進宮來怕是都要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