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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追究的事情,查清楚之後,裴家可以清除隱患,得益的是你們,也可以說是你裴顯。可是憑什麼?裴家給過我什麼?」
「裴家……對不起太后娘娘。」除了這句,裴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裴行昭笑笑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我從軍後為什麼不更名改姓,為什麼從沒動過與裴家撇清關係的心思?」
裴顯答不出,乾脆趁機表忠心:「往後,裴家不論如何,都會以太后娘娘馬首是瞻,肝腦塗地。」
裴行昭笑得意味深長,「你為什麼不站在我的位置思量?
「如果當初蒙冤入獄的將領是我,我能不能拉裴家滿門下水?
「如果我倚重的人不慎惹下大禍,能不能讓你們像我當初一樣背黑鍋?
「家族是什麼?榮辱與共、同甘共苦,是最終的退路,或絕路。」
「……」裴顯張口結舌半晌,雙腿支撐不住身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裴家從來不曾給予她庇護,從來不是她的退路。那麼,她便不介意把他們推上絕路,只看何時把她激怒到那地步。
——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
裴顯眼前黑了黑。有時候看熱鬧也是有罪的,當初整個裴氏家族,漠視行簡病重不得醫治,漠視她被發賣安危莫測,如今,她將這份漠視償還給他們。
他閉了閉眼,啞聲說:「臣無可辯駁,請太后娘娘從重降罪。」
這會兒,他真覺得死了算了,被這小狼崽子架把刀在頭上,不如來個痛快的。
裴行昭笑了,「要做罪人,容易。凌遲還是四肢俱廢?橫豎哀家仇人多,定有喪心病狂的,拿你撒氣很正常。」
她要是想殺他,何必磨煩這麼久。
裴顯想,要是那樣的話,還是活著吧。堂堂一個大老爺們兒,這會兒真有心哭一鼻子了。
作者有話說:
(づ ̄ 3 ̄)づ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3章
「早說了,今日不要和我用君臣身份相對。」裴行昭微笑道,「起來說話。」
「謝太后娘娘。」裴顯早已周身僵硬,起身時頗費了些力氣。
「只說你在家中的做為,留著真的多餘。可你做官的能力還可以,營造方面確有真才實學,譬如督建的兩道堤壩甚是堅固,造福了兩地百姓。」
萬幸,她是裴行昭,善於公私兼顧地考慮問題,他也就不是徹頭徹尾的沒法兒要。裴顯稍稍透了口氣,「太后娘娘謬讚了。」頓了頓,主動說回先前的話題,「刀俎之下的滋味,臣消受不起,求太后娘娘把臣和裴家當手裡的一把刀、一個物件兒用著。」
「我只擔心不堪用。」
「臣會竭盡全力整頓門風。」
「有這心思很好,姑且當真話聽著。」裴行昭轉頭吩咐阿嫵,「聽說裴大人喜喝明前井,把新得的送他一些。代我送客。」
裴顯告退,出門時險些被門檻絆倒。
接下來的半日,他腦筋一刻不停地轉著,一時斟酌日後如何行事,一時陷入透骨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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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裴府。
裴二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笑吟吟地看一雙兒女的來信。
她出自金陵商賈之家,娘家最缺的是地位,最不缺的是銀錢。四年前,她把一雙兒女送到了娘家,託付兄嫂給女兒請位女先生,把兒子送到有名士執教的書院。
兩個孩子適應得很好,常有信來。
有丫鬟進門來,行禮後道:「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再鬧騰了,卻不是認頭了,而是吐血致使體虛無力所至。佛堂那邊的管事媽媽來請您示下,真的不請大夫麼?」
「老夫人和大夫人誠心向佛,她們若有不適,不是撞了妖邪,就是菩薩要她們渡劫,喝聖水即可化解。」二夫人收起信件,神色悠然,「太后娘娘說了,要秉承她們的向佛之心。誰要是有多餘的手腳又被我發現,立刻打死。」
「奴婢明白了。」丫鬟匆匆出門去。
二夫人端起青瓷茶盞,啜了一口茶,心裡想著,行昭是真狠啊。
毀掉你珍愛的瑰寶、畢生的希望,讓你受制於最看不起的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解恨的懲戒方式?
行浩麼,不會死,行昭一定會留著他,放在溺愛驕縱他的祖母、母親跟前,形同日復一日地往她們心頭捅刀子。
這才是真正的報復。
這才是老夫人、大夫人真正的報應。
二夫人心裡暢快至極。
這也不能怪她。
最早,老夫人嫌棄裴顯是庶子,連帶著嫌棄她這個媳婦,處處看低她,總拿她的出身說事,屢屢刁難。
她是出身商賈不假,可老夫人和大夫人當初看中的,不就是她過於豐厚的嫁妝、她娘家能帶來的財路麼?
還沒吃飽就罵廚子,嘴臉也忒難看了些。
十二年前,行昭被趕出家門的事,二夫人被激出了勇氣:她不得不擔心,自己和孩子有朝一日也會下場悽慘。
於是,二夫人利用娘家和自己錢多的優勢,爭取到族裡幾位老人家的支持,由他們出面說項,幫她拿到主持中饋的權利。
本來麼,大夫人孀居,膝下僅剩的行浩離成婚還遠,三夫人常年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二房管理內外事宜是情理之中。
老夫人與大夫人氣得半死,二夫人則真正站穩了腳跟,足以庇護自己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