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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巧合,讓他們成了裴行昭的救命恩人。
裴行昭緩過來之後,他們問她家在哪裡。
她說沒有家了,順著給老嫗的說法,講了和老嫗這一陣的經歷。
陸麒和楊楚成幫人幫到底,商量著先把她帶到名士那裡,名士肯收個小學生再好不過,不肯收就帶她回書院,總會有好心的先生收留她。
打定主意,他們在附近的曠野中選了個地方,冒著風雪,讓老嫗入土為安。
裴行昭剛恢復過來,一點忙都幫不上,只給老嫗磕了三個頭。
陸麒、楊楚成帶著裴行昭住進客棧,讓丫鬟給她添置了幾套簇新的冬衣,知道她讀過一陣子書,得空就考她一些問題,從簡單到對於她來說難一些的,見她或是對答如流,或是在提醒下想到答案,俱是滿臉喜色,說這樣的學生,倒要看誰捨得錯過。
另外,他們傳信給書院,告知遇到大雪天,被困在了半路,拿不準何時才能趕回去。
等了三日,得知名士那邊沒下大雪,行路不成問題,便再次上路。
見到名士當日,名士和顏悅色地考教了裴行昭一番,說你是好苗子,我們先去拜見一位老爺子,他若不肯再收徒,我便留下你,認個干閨女,他若和你投緣,你不想跟他學藝他也會留下你。放心,這是難得的機緣,尋常人求也求不來的福氣,所以,老人家脾氣有些古怪,忍耐著也不吃虧。
名士攜她到了半山腰的一個住宅,只有一名書童隨行,帶著陸麒楊楚成給她置辦的行李。
五間古樸的正房,三間東廂房,院落是用籬笆圈出來的,主人是名士口中的老爺子,一位超凡出塵的道士。
他把裴行昭喚到面前,一面聽名士說她的經歷,一面細細端詳著她,又摸了摸她頭部幾個地方,笑微微地說:「你我有緣,留下來吧,受不住了,你有本事就跑出去,找帶你來的這人去。」
裴行昭沒本事判斷老爺子是善是惡,會不會虐待自己,卻看得出名士是由衷地為自己慶幸,還有些與她無緣的失落,當下也就點了點頭,又在名士的指引下行了拜師禮。
便是如此,她留在了老爺子的住處。茫茫然的看著學士走出去一段,才想起陸麒、楊楚成,慌忙追了上去,請學士代為轉達自己的感激,希望來日能夠報答。
學士笑說,以後他們再來,要是還記掛著你,我帶口信給你。
東廂房安頓下來之後,裴行昭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師哥,便是被父親求著老爺子帶離家門學藝的沈居墨。
裴行昭和沈居墨,在山中一待就是好幾年。起初兩年,陸麒、楊楚成每隔三四個月就告假過來山中,她得了學士的口信,便去學士家中與二人小聚一半日。
相處久了,裴行昭不再對老爺子、沈居墨隱瞞自己的身世姓名,對他們兩個亦然。
兩個少年那時就跟她說,聽說現在軍中允許女子從軍,一再鼓勵將士把身手好的女眷帶進軍中,我們是一定要從軍的,你要是也有這志向,那就投身軍中,我們並肩殺敵。
裴行昭說好,我一定會去,因為爹爹就是行伍之人,他若在,一定贊成我從軍報國。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了,救命恩人的志向,就算不是出自將門,她也會全力以赴,除此之外,她恐怕沒有多少報答他們的機會。
兩年後,兩個少年奉長輩之命各自回了祖籍,離開學院之前,相形策馬趕來與裴行昭道別。
末了說軍中見,我們等你,又送了她一件飾物。
「他們當時送我的禮物,就是這個。」裴行昭揚了揚手裡的白玉珠串,「他們湊錢買下了一塊白玉,又請名匠做成。」
楊攸嘴角翕翕,片刻後才能出聲:「怪不得,從認識您到如今,您始終帶在身邊的飾物,只有這個珠串。」
裴行昭微笑,「也只有他們年少的時候,才會送這種物件兒。長大之後跟我一樣,送人的東西,從來是越實惠越好。」
「我真的沒想到,哥哥從沒跟我提過。」
「他們幫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一個,再就是我說過的那些顧慮。在官場,別人不為人知的事,你們最好也不知道。而且我那個師哥現在是漕幫幫主,就算只是因為他的緣故,輕易也不能與人提。」
楊攸還沒從聽到的一切中回過神來,點頭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真是難以想像,裴行昭居然有過那樣磨折的經歷。任誰又能想到,她竟曾為人奴僕,被人打罵責罰,甚至險些凍死在雪夜之中。
裴行昭望向仍舊垂眸不語的陸雁臨,「雁臨,我跟許徹在軍中的時候就有來往,你哥哥曾不止一次跟我說,跟錦衣衛可以有交情,可別打完仗跑去錦衣衛當差。
「錦衣衛就是帝王、朝廷的一把刀,讓你殺誰就得殺誰。在沙場,殺人是為救人,對錦衣衛而言,殺人就是殺人,不論那個人在自己看來該不該死。而且,能否善終都兩說。
「他說你裴映惜要是去做那種劊子手,我可跟你翻臉。
「可是,上次你怎麼跟我說,你哥哥生前說過喜歡錦衣衛的差事?他對胞妹跟異姓妹妹犯得著有截然相反的說辭?」
陸雁臨似是沒聽到,全無反應。
「我跟你和瑟瑟說這些,本該是有一樣的用意,眼下卻已不能夠了。」瑟瑟是楊攸的小名,裴行昭凝著陸雁臨,「跟瑟瑟說,是她有必要知道;跟你說,是因為你絕不會泄露給任何人一字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