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那你們就把他鼓搗的比死了更難受?!」
「他自找的。」
沈老爺走到棋桌前,一把拂亂了棋局,「你給我好好兒說話!」
沈居墨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說什麼?沒您縱容無度,他也不見得變得那般下作。」
「你不在我身邊盡孝,是他從小到大在我跟前彩衣娛親,我對他嬌慣些不是情理之中麼?」
「這說話怎麼一點兒道理都不講了?是我自個兒跑去找老爺子的?那不是您當年求著老爺子把我帶走,讓他留在跟前悉心教導的?」
「我怎麼知道他最終把我兒子教成了漕幫幫主?」
沈居墨斜睨著自己的父親,「漕幫幫主上不得台面,我知道,那您幹嘛讓沈居安進漕幫?那時候是誰一再好話歹話的讓我把人收下的?」
「……」沈老爺沒詞兒了,撲通一下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幹的混帳事兒,要是抖落到明面上,沈家連一個活口都不能留。」沈居墨目光沉沉,「我麼,到底執掌著數萬人之眾的漕幫,倒是能置身事外。」
沈老爺一驚,端著茶杯的手有點兒抖,「他到底做了什麼?難不成,真去找太后娘娘尋仇了?」
「知道的不少啊。」沈居墨從他手裡拿過茶杯,倏然摔碎在地上,「以前跟我一個字都沒提過,您到底安的什麼心?那畜生到底給您灌了什麼迷魂湯?您要是活膩了,就陪那畜生做伴兒去,我娘我弟弟妹妹還得活呢!」
沈老爺被驚得站起身來,「你你你……你是要造反啊你,還知不知道我是你爹啊,啊?!」
「你要不是我爹,我早把你水葬了!」沈居墨一拂袖,滿臉清寒,「往後凡事聽我娘的,少來我面前犯渾。回家去!」
有兩名宅邸中的管事走進來,賠著笑把沈老爺請了出去,總歸沒讓自家幫主的爹面子上太難看。
沈居墨收拾好棋子,重新擺好剛剛被阻斷的那局棋。
他自己是經常納悶兒:娘親表里通達,聰慧流轉,自己也敢說一句天資不錯,弟弟妹妹一個個也都是曉得事理明白輕重的,挺好的一家人,怎麼就有個那麼不識數的爹?
他甚至問過娘親,說您當初到底看上我爹什麼了?娘親想了想,就嘆了口氣,說只能是看上那張臉了唄。
除了一張少見的好看的臉,父親一無是處。
也罷,橫豎家裡是祖父祖母和母親當家,沒父親什麼事兒,想在他的漕幫攪和也是萬萬不能夠的。
不用上火。
這些年,他都是這樣寬慰自己,消減火氣。
手下阿七走進來,捧著一副畫像,展開來,「這人就是付雲橋,打點官差拿到的畫像。」
沈居墨認真地端詳片刻,確定自己從沒見過。畫像中人的樣貌跟他爹有得一拼,委實不凡。但即便是用來緝拿的畫像,眉宇間也透著清逸淡泊,真人的氣度一定勝過他爹數倍。
可樣貌再不俗又有什麼用?空長了一副好皮囊罷了。
人不可貌相的例子還真不少。
行昭由著官府滿世界張貼畫像告示,意味的反而是難以抓獲,不然,錦衣衛或她的暗衛就能辦了。
那這人便很是棘手了。
如此,他不妨從別處下手。
思忖了一陣子,沈居墨吩咐道:「傳閱這畫像,不在京城的,便去細瞧附近官府張貼出的。有見過此人的,立刻來我面前回話,務必言之有物。懸賞最高一萬兩,五千、三千、一千次之,全在於說的事情有多大的用處。」
阿七立即稱是,隨後,下意識地端詳著那副畫像。
沈居墨一樂,「想賺錢,大可也想門路,能帶人到我跟前兒說點兒有用的,我也照賞不誤。」
阿七也笑,「屬下試試,也招呼弟兄們都這麼辦,人多了好辦事,胡說八道騙錢的,立馬攆走。」
寧太妃在宮裡二十多年,屬於那種始終安分守己的,育有皇子之後,也不曾有過半分妄念,做派反倒更加謹慎。
到了近些年,愈發明白自己的處境:兒子娶妻,她沒有挑選的資格;兒子能否建功立業,她什麼都幫不上。由此,索性在深宮裡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習字作畫,侍弄花草,做做針線,用這些打發漫漫晨光。
之前楚王府鬧出那樣大的動靜,她嚇得不輕,擔心兒子就此淪為笑柄,再難抬起頭來做人。越是貴為王爺的人落魄,那下場便越是悽慘。
好在沒過多久便知道,太后和帝後都沒藉機責難他,而且他還與燕王走動起來,大殿上更是毫不掩飾地輔助太后。
寧太妃的心這才落了地。再久了她不敢說,十年八年之內,別說皇室,便是這天下,也要由太后做主,兒子既然有了追隨之意,便會踏踏實實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有那麼長的年景,不愁留下後路,足以保障這一生的安穩。
聽得宮裡舉辦宴請,與自己有關,寧太妃起先想謝恩之後婉拒,再一想,這又不是給自己臉面,是給兒子體面,那麼不論如何,都該聽從皇后的安排才是。因此,也便爽快應下了,盡心籌備宴會上的一應穿戴,力求不張揚也不寒酸,不出任何差錯。
再者,她也聽說了晉陽要和太后比試棋藝的消息,實在是想親眼目睹那般盛況。
這期間,皇帝與一些官員也相繼聽說了,一個個的喜上眉梢,更有官員為這事情進宮面聖,懇請太后與皇帝隆恩,允許五品及以上官員攜家眷進宮赴宴,不為別的,只是想開開眼界,哪怕只是站著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