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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是個務實的,想到的是可以安排原東家與王婕妤見上一面,只是不好找由頭,大概需得私下裡安排一番——原東家畢竟與王知府和離了,王婕妤已經又有了一位名義上的嫡母,這種情形的母女在宮裡相見,至今還沒有過前例。

    裴行昭覺得皇后的想法好,決定給王婕妤立個替太后、皇后去雲居寺上香供奉經書的名目,放她出宮兩日,與原東家團聚——裴行昭這不信那不信,卻與不少道長、住持有交情,到如今,誰都不會介意幫她圓謊。

    皇后笑逐顏開,皇帝也滿口贊同。

    皇后回到宮裡,從小庫房裡挑選了幾樣賞賜的物件兒,親自送到王婕妤宮裡,把這喜訊當面告知。

    王婕妤喜不自勝,由皇后陪著,來壽康宮磕頭謝恩。

    裴行昭也已備了賞賜之物,讓王婕妤出宮時一併帶上,「是哀家對原東家的一點兒心意,記得替哀家帶個好。錦衣衛送你過去,不要怕,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

    王婕妤再次謝恩,離開時腳步歡快,似是將要飛出籠的小鳥。

    裴行昭瞧著,也覺歡喜。

    書房清淨下來,她又批閱了半個時辰摺子,方起身去了花園。

    羅家大老爺、大太太身在一片草地上,草地中央有一棵合抱粗、枝條低垂的大樹,這裡本是用來給年歲小的人放風箏的。

    夫妻兩個從進宮到此刻,水米未進,始終記著傳旨的女暗衛那張緊俏得透著殺氣的臉,因而心驚膽戰。

    看到裴行昭玄色的身影趨近,二人彎了早已僵硬的腿,跪地請安。

    裴行昭沒讓他們起身,站在五步之外,打量一陣,道:「羅大人想升官,為何不與哀家直說呢?你當初大可以寫信給哀家,說要是不能如願,便會出下策,連累裴家。

    「你沒有,你甚至都沒正經與哀家來往過。

    「當時是不是想,橫豎是個粗鄙的女屠夫,橫豎是裴家老夫人、大夫人的孫女、女兒,橫豎只是你們手裡的棋子,根本不配你們假意應承。」

    羅大老爺慌忙道:「微臣萬萬不敢。」

    「不敢看不起哀家?」裴行昭背著手,緩緩踱步,「是否也不敢承認你們暗中做過什麼事兒?」

    「請太后娘娘提點一二,微臣愚鈍,不知您所指何事。」羅大老爺看著她玄色的衣擺、同色的薄底靴,在眼前來來回回。

    裴行昭撇下他,「羅太太怎麼說?」

    羅大太太磕磕巴巴地道:「臣、臣婦也請太后娘娘提點,實在、實在不知該如何回話。」

    「好,哀家提醒你們。」裴行昭一字一頓道,「裴行浩,裴榮,靜一,黛薇,紅柳,付雲橋。想到了什麼?敢不敢認?」

    羅大老爺的脊背已被冷汗浸透,手下意識地用力,扣入泥土之中。

    羅大太太發起抖來。聽這話音兒,太后什麼都知道了?那麼,是主動招認,還是三緘其口?太后應該不會降罪羅家吧?羅家畢竟是她三叔的岳家。

    這樣想著,羅大太太轉頭,看著身邊的夫君。

    羅大老爺察覺到,匆匆回視,微不可見地搖頭,用眼神警告。

    一丘之貉,總會有些相同的毛病,例如死鴨子嘴硬。裴行昭語帶笑意,「你們為何這麼看得起哀家?為何認定哀家會在意顏面,維護親族,照拂親戚?」

    羅大老爺道:「那些人名,微臣聽得雲裡霧裡,是他們之中有人指證羅家什麼罪行麼?微臣願意與他們當面對質。」

    「既然聽得雲裡霧裡,剛剛怎麼會怕成那個樣子?怎麼會與你髮妻眉來眼去的?」裴行昭抬手按了按後頸,又晃了晃頸子,走向不遠處的大樹,信手摺了一根枝條。

    枝條三尺多長,剛吐綠,很是柔韌。

    裴行昭折回來,修長白皙的手指撫著枝條,「授業恩師曾與哀家說,習武的化境是手中無兵器,卻如有兵器一樣殺敵於瞬息。次一等,便是萬事萬物都可做傷人的兵器。哀家還沒到那種火候,只能以草木樹枝這些充作刀、劍、刑具。」

    羅大老爺大駭。這還沒說幾句,怎麼就要親手動刑了?「太后娘娘,您到底要問微臣什麼事?微臣……」

    裴行昭一拂手,他一旁的羅大太太就落到了阿嫵近前,阿嫵不等人落地,穩穩接住,將人帶離到遠處。

    裴行昭道:「哀家很是好奇,羅大老爺血管里流的,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是血還是污水。」

    語聲剛落,枝條揮出,抽在羅大老爺身上。

    手法輕靈優美,也不見她有殺氣,任誰看來,那枝條落下的力道都不會重。

    該剎那,羅大太太鬆了一口氣,想著太后只是要小懲大誡,用這種手段羞辱羅家而已。

    可有時候,親眼所見的,未必是真的。

    枝條落下,羅大老爺便是一聲慘呼,身形倒地,蜷縮又舒展地掙紮起來。他的感覺,就如被一把鈍刀的刃硬生生地在身上割了一記,簡直要將他的皮肉刮去一條似的。

    裴行昭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輕盈地移步到他近前,枝條再度落下。

    沒挨幾下,羅大老爺便痛苦地嘶號著在草地上打起滾兒來。

    裴行昭亦步亦趨,手裡的枝條是刑具,亦是長了眼睛的鞭子似的,控制著他不脫離自己要控制的範圍。

    羅大太太瞧著那情形,活似見了鬼似的。太后始終是輕靈優美的身法手法,始終令人看不出施力的樣子,可自家老爺的衣袍已被割破了一道又一道,不消片刻,已渾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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