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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這孩子一準兒是隨了裴洛。二夫人在心裡感嘆著。
集福堂里,很多官員及家眷已經來了。二夫人按照品級帶著宜家就座,便有私下裡相熟的命婦前來打招呼。二夫人笑吟吟地應承著,將宜家引薦給命婦。
命婦一聽這是小太后三叔的女兒,不免高看一眼,別說孩子本就樣貌不俗,便是資質平平,也會好生誇讚幾句。
裴宜家被素不相識的人一通誇讚,低眉斂目地聽著,再略顯不好意思地說聲「夫人謬讚了」,全然是合乎年紀又合禮數的應對。
歡聲笑語織就的喧譁中,皇帝、皇后來了。
眾人噤聲,齊齊行禮參拜。
剛平身,宗室中人、幾位先帝的嬪妃和皇帝的一眾嬪妃循序到來。
再之後,是太皇太后與太后相形而至。
裴行昭見太皇太后徹底消停了,也便願意把她當成先帝的生身母親敬著,特地去慈寧宮相邀,與她一同前來。
太皇太后哪裡有不領情的,徹底明白,裴行昭真是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往後只要她維持現狀,便可安心頤養天年。是以,出現在人前笑眯眯的面容,是由心而生。
裴行昭親自扶著太皇太后落座,才到自己的位置就座。
一番見禮參拜之後,只剩晉陽長公主還沒到,皇帝命人上果饌美酒,著樂師奏樂助興,也是由著眾人隨意說說話,一起等著重頭戲。
裴行昭視線在女眷席間一掃,留意到了二夫人和裴宜家,微微一笑,招一招手,「二嬸、宜家,來哀家這邊,敘敘家常。」
二夫人和裴宜家心裡都難掩驚訝,沒想到,裴行昭會這樣直接的行事——以前老夫人、大夫人進宮來,她可是從頭到尾懶得搭理,命婦就沒有不知道的。
心裡千迴百轉,兩人卻沒有片刻遲疑,當即上前去,給太后行禮問安,自然也少不得一一向太皇太后和帝後行禮問安。
太皇太后與帝後知曉是太后的娘家嬸嬸、侄女,都命人給了賞賜。
這一番下來,兩人才到了裴行昭跟前說話。
裴行昭一直觀望著,二嬸也罷了,娘家是富養女兒的做派,一應規矩禮儀全不在話下,小小的宜家竟也是禮數周全,從容而又落落大方,不由人瞧著不歡喜。
她柔聲問宜家:「進宮來怕不怕?怕不怕姐姐?」
因著那姐姐二字,裴宜家一下子紅了眼眶。她本以為,裴行昭這個姐姐,是她這一生只能遙望而不能論姐妹的。卻原來,不是的。
她輕輕抿一抿唇,恭聲道:「臣女不怕。」
裴行昭輕輕地笑,撫了撫女孩的面頰,「姐姐找你說話,便不用見外。」
裴宜家這才抬了眼瞼,端詳她片刻,唇角徐徐上揚,輕輕喚了聲:「姐姐。」
裴行昭笑著頷首,也在打量她,見她穿著粉色褙子、白色挑線裙子,襯得膚光如雪,眉目如畫,「回頭帶些衣料首飾回去,讓二嬸好生打扮你,對了,還有糖,不高興了吃一顆糖,便會好過一點兒。」
「真的嗎?」裴宜家終於現出了這年歲該有的單純。
「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很多人都這麼說。」裴行昭笑道,「多給你一些,但你不要貪吃,不然牙會壞掉。」
「嗯!」裴宜家明眸微眯,用力點頭。
裴行昭轉向二夫人,「是您指點的宜家,還是另外請了誰?」
二夫人就悄聲說了芳菲那一節,末了道:「為這種事去求別家命婦也不好,我索性就沾你的光,去求了芳菲姑姑。她待人很是寬和,也很懂得點撥人的訣竅,只半日光景,你瞧瞧,宜家便知道見了什麼人行什麼禮,更曉得收斂心緒。」
「可不就是。」
二夫人又輕聲道:「我瞧這樣,就得寸進尺了,求芳菲姑姑到裴府,往後教導宜室、宜家。算是日常起居方面的女先生,每年出六百兩束脩,撥一個單獨的小院兒,配四名小丫鬟、四名婆子,太后娘娘看可行?」
尋常門第里的大管事甚至管家,一來的例銀,也不過五六百兩。
裴行昭笑意更濃,「這樣說來,芳菲已經被您說動了,只看我怎麼說?」
「是呢。」
「也好啊。」裴行昭看一眼宜家,「二妹、三妹,有個人時時提點著,再加上您,往後也便什麼都不愁了。」
二夫人喜形於色,「明日就去請芳菲姑姑。」
「好。」裴行昭握了握宜家的手,「等我跟人下完棋,和你二伯母一起到我宮裡坐坐,到時我們再說話,好不好?」
裴宜家用力點頭,「好。」
二夫人聞音知雅,攜宜家行禮,回了座位。
這一幕,裴顯從頭看到尾,心裡洋溢著欣喜和一份濃得化不開的感傷之情。
行昭終究是顧念著家中的手足,曾幾何時,他自問也曾為了手足去做去承擔一些事,而他的手足,都已不在了,不在之後還恩及於他。
他也只是沒有對不起過他們,卻不曾盡心照顧過他們的妻兒。回顧過往,真是一言難盡。
而別的官員瞧著,想法一致:小太后倒還是以前那樣子,一碼歸一碼:她就算前腳把你爹咔嚓了,你沒惹著她,她便不會拿你撒氣。這上下,很明顯,羅家是羅家,她三叔的女兒與那些是不相干的,只要不出么蛾子,她就會著意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