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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母后再怎麼責罰娘家人,都是一句太后娘娘公私分明了事,他要是跟著湊這種熱鬧,成什麼了?
裴顯謝恩,灰溜溜回了原座,心裡則在數落嫡母和寡嫂:什麼時候丟人不成,偏要在這種時候,那裴行昭就是個小狼崽子,什麼事兒干不出來?不用問便知道,婆媳兩個是被慈寧宮那邊教唆慫恿了一番,蠢啊。
裴行昭望著自己的祖母、母親,「二位不是想起了一些事?那便說出來,省得悶成心病。」
「正是如此,」太皇太后附和,「哀家也好奇得很。」
裴老夫人、裴夫人再不敢抹眼淚,前者道:「太后娘娘六歲那年,不知何故走失,長達七年遍尋不著,後來在軍中揚名,裴家前去相認,卻總是若即若離,親近不起來。」
太皇太后問道:「這是為何?」
「因為……」裴老夫人硬著頭皮道,「因為太后娘娘和胞兄行簡一起出去遊玩,回來後,行簡染了風寒,後來撒手人寰。臣婦和長媳糊塗,誤以為行簡是架不住太后娘娘的央求才出門的,有一段日子,動輒遷怒於人,太后走失的事,與此有關。」
「哦?」太皇太后道,「裴夫人也遷怒過親生女兒?」
「……是。」裴夫人回道,「喪子前一年,臣婦的夫君馬革裹屍而還,一直哀慟不已,心神紊亂,行事全無道理。」
太皇太后追問:「實情是怎樣的?」
裴老夫人道:「起先有下人說兄妹出門是太后娘娘的主意,我們糊塗,竟輕信了。後來徹查,才知冤枉了太后娘娘,那是行簡的主張,當日他有個同窗快過生辰了,出去是為著籌備賀禮。」
「徹查?」一直冷眼旁觀的裴行昭語帶輕嘲,「何時?要認回哀家的時候?」
第11章
裴家婆媳兩個答不出。回答便要扯謊,扯謊便要圓謊,在如今的裴行昭面前,她們自認沒那個本事。
皇后出聲道:「那件事不論是誰的主張,都不該遷怒太后娘娘,幾歲而已,便要擔負起保護兄長護他無虞的責任麼?」聽來是氣惱之下的指責,其實是為著打圓場。宅門裡的是是非非,大庭廣眾之下掰扯,終究沒什麼益處。
很多人默默頷首,以示贊同。
太皇太后才不想看到局勢對裴行昭有利,「既然查清楚了,你們想法子打開太后的心結便是,眼下的話里話外,卻怎麼透著仍有心結的意思?」
裴老夫人繼續道:「太后娘娘在軍中揚名之後,不論我們如何邀請懇求,她都鮮少回京城,與親人非聚少離多可言。臣婦與長媳便是有心,也無從彌補。前日進宮來,本想與太后娘娘說說這些事情,當面賠不是,卻不想,連太后娘娘的面兒都沒見到……」
「這是為何啊?」太皇太后問裴行昭。
裴行昭看她一眼,回道:「當日她們是您召進宮的。命婦要見臣妾,當事先遞牌子,而不是從慈寧宮直接晃悠到壽康宮。」
說到這兒,頓了頓,牽了牽嘴角,「況且,那日二位先在宮門外站了一個時辰,在慈寧宮又立等了一個時辰,見您約莫大半個時辰。尋常女子體弱,臣妾就算是擔心她們不妥當,也理當避而不見,讓她們早些回府歇息。」
一番話,引起人們的竊竊私語,很多人在嘀咕:太皇太后讓裴家婆媳干站了兩個時辰,分明是刻意刁難,今日一副慈愛大度的做派,可話里話外是揪著太后的過往、家事不放,怕是沒安好心,只是沒得逞罷了。這婆媳兩個也是犯賤,太皇太后都那樣對待她們了,今日還跟她一唱一和的,打量著能討到什麼便宜不成?
太皇太后到此刻才發現,在裴行昭這兒,時時刻刻都有受氣的可能,她裴行昭真的是百無禁忌,什麼事兒都敢往外抖落。她既不能發怒又沒法兒解釋,當真尷尬得可以。
燕王搖頭長嘆一聲,「唉——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平日又有誰能想到,太后娘娘的至親竟是這樣的……」他止住了話,看了裴行昭一眼,全然是看倒霉孩子的眼神兒。
裴行昭當沒聽見。
皇帝本心認同燕王的話,但一向與燕王不對盤,便不會在面上附和。
當初各個門第爭相求娶太后的時候,燕王那混蛋跳得最高,張羅得最歡。只這一件事,就夠他膈應一輩子——堂弟曾一心一意要娶他的母后,叫個什麼事兒啊?真想把那廝攆到山旮旯去。
裴行昭問裴家婆媳:「你們翻了舊帳,哀家也解釋了為何不見,滿意沒有?」
婆媳兩個忙道「臣婦不敢、臣婦惶恐」。
「沒事便回去,繼續飲宴。」
二人稱是,頂著一張臊得通紅的臉回了座位,察覺到周圍投來的鄙夷不屑的視線,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候,李福悄悄溜進來。
太皇太后起初心頭一喜,看清楚他臉色,心又是往下一沉。完了,這奴才沒能成事。
那她還在這裡坐著幹嘛?她才不要繼續看裴行昭那張禍國殃民的臉。
正想找藉口回慈寧宮,命婦那邊又出動靜了——
首輔張閣老的夫人站起身來,瞧著近前上菜的一名宮女,含著詫異呵斥:「怎的這樣沒規矩?竟敢帶著傷來御前,誰給你的膽子?」
宮女跪地,瑟瑟發抖,喃喃地說著什麼。
侍立在太后身側的李福、吳尚儀看清那宮女的樣貌,同時變了臉色。